他抽烟、喝酒、打牌、逛窑子，但今天我们还是称他为大师

有听读书 2018-09-22 17: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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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有听读书

网上一直有一个流传甚广的、关于“胡适留学打牌日记”的段子：

看过这段摘录，好多人纷纷表示一下子轻松许多，都默默原谅了自己的拖延症，埋头继续刷微博淘宝、打游戏、看片追剧了。毕竟大师年轻时候也是这样的嘛。

可事实真的是这样么？

翻开这些段子的真实出处——共有八卷的《胡适留学日记》，7月原文如下：

7月2日（星期日）

读《马太福音》八章至九章。作书寄李辛白。天热不能作事，打牌消遣。

7月3日（星一）

有休宁人金雨衣者，留学威士康星大学（WisconsinUniversity）电科，已毕业，今日旅行过此，偶于餐馆中遇之，因与偕访仲藩。十二时送之登车。

今日天气百一十度。打牌。

7月5日（星三）

往暑期学校注册。下午打牌。

7月6日（星四）

暑期学校第一日，化学（八时至一时）。打牌。

7月7日（星五）

上课。打牌。

7月8日（星六）

无事。打牌。天稍稍凉矣。

7月22日（星六）

晨往Robinson照相馆摄一小影。打牌。读美国短篇名著数种。

7月24日（星一）

上课。得德争一书。打牌。演化学算题。

7月25日（星二）

上课。作书复德争。打牌。

7月29日（星六）

读《马太福音》。读SamuelDaniel情诗数章。打牌。

▲胡适在美国（图源网络）

这段时期正值胡适在康奈尔大学第一学年的暑期，从日记中可以看到，他在暑假参加了暑期学校继续学习。这也使他能够在之后两年（共三年）就修完了大学四年的所有课程。在此期间的打牌，只是作为读书学习之余的消遣而已，段子手们为了效果无情地删去了日记的上下文内容，只保留了打牌等字样，“塑造”了无所事事终日打牌的胡适形象。

另有两点可以证明段子实为杜撰，一是胡适在留学初的日记还是偏文言体的写法，而段子里已是纯白话；二是日记里胡适对“Shakespeare”的翻译是“萧思壁”而并非“莎士比亚”。

当然了，从那段时期的打牌次数看，说胡适沉迷打牌也并非不可。

沉溺到以至于是堕落，胡适也确曾有过，那是胡适留学美国的前一年。

1908年，胡适17岁，在上海就读中国公学，那时学校正闹风潮，于是他的学业不得顺遂；加上家里亲戚经商不利，变故频繁，这时他成为了一个心灰意冷、百无聊赖的少年。

▲ 青年胡适（图源网络）

“前途茫茫，毫无把握”。他在《四十自述》中记述说，“在那个忧愁烦闷的时候，又遇着一班浪漫的朋友，我就跟着他们堕落了。”胡适的打牌，就是在这时学会的。“从打牌到喝酒，从喝酒又到叫局，从叫局到吃花酒，不到两个月，我都学会了。”学会以后，就完全到了沉溺的地步，“我那几个月之中真是在昏天黑地里胡混。有时候，整夜的打牌；有时候，连日的大醉。”

胡适的喝大酒，在一天晚上终于“闹出乱子来了”。那晚雨很大，他们先在一家“堂子”（旧称妓院）里喝酒，喝过一轮又到另一家去“打茶围”（跟妓女喝茶聊天）直到深夜。临走时胡适已大醉，可还能下意识在“局票”（用以招妓的字条）上写诗词，友人就把他一个人送上了人力车。等胡适意识清醒时已是第二天早上了，他发现自己并不在床上，而是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巡捕房的地板上！

原来夜里他被车夫摸了钱，剥了马褂，拉车跑掉了。他提着一只鞋在大雨里下意识往回走，看到一个巡捕拿灯照他，就破口大骂，接着跟那巡捕在泥水里扭打起来，两人都搞得伤痕累累。自然，胡适之后就被带进了巡捕房。

▲庚款留学生 胡适为立者二排左一（图源网络）

此次的“乱子”，竟成了胡适一次精神上的大转机，也是胡适一生命运的大转机。

从巡捕房出来后，看着镜子里一脸的伤痕，浑身的泥湿觉得对不住在家乡时刻念着自己的慈母，又想起“天生我材必有用”的诗句，心中十分懊悔，当即就辞去了华童公学的职务（当时他在那所小学教国文），决心筹备庚子赔款官费留美的考试。

接下来的日子经济上极为困难，闭户艰苦读书的几个月中，费用多靠典当和友人接济。这次的考试取70人，胡适是第55名。他还怕考不取为他人所笑，用了“胡适”这个名字（他以前用“胡洪骍”），从此就沿用下去了。

胡适在留学第一年对于打牌的沉溺，实是那段堕落生活的后遗症。在打牌较为密集的7月和8月过后，9月初，他就与友人“相约不复打牌”。在其后的日记中，确实也未再出现任何关于打牌的记录。当然，也可能是打了没有记录下来，这些今天都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的是，那时的胡适之早已不是先前堕落的胡适之了。

▲胡适（图源网络）

留学以后，胡适对嫖娼一事也颇有一番反思，国外视之为“大恶”之事，在国内竟被视为无伤道德的风流雅事，他在日记中写道，“今誓不复为，并誓提倡禁嫖之论，以自忏悔，以自赎罪，记此以记吾悔。”在之后的岁月里，胡适虽也曾有过逛窑子的记录，但考察的性质居多了。

他抽烟、喝酒、打牌、逛窑子（虽然没烫头），但今天的我们还是尊敬他，称他为大师。他在二十多岁的年纪就已跟友人讨论起了“文学革命”，之后发表了一鸣惊人的《文学改良刍议》，领导“新文化运动”，他归国任北京大学教授时，还不满26岁。其后，他又历任中华民国驻美大使、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论对整个社会文化影响之大之深，再无能出其右者。

▲左：胡适 右：蒋介石 （图源网络）

胡适先生四十岁开始成圣。他一生就写过《四十自述》这么一部自传。胡适先生在《四十自述》的自序中说，“我们赤裸裸的叙述我们少年时代的琐碎生活，为的是希望社会上做过一番事业的人也会赤裸裸的记载他们的生活，给史家做材料，给文学开生路。”

胡适先生毫无保留地把自己的成长经历完整记述在书中，甚至是那些并不光彩的部分，只是为了能引起能者贤人做传的风潮。他没有大师包袱，丝毫不怕被黑，把自己真实的小半生大方地留给后人做段子素材，真真是个好男儿，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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