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古代诗歌之三：把凝炼的语言“泡”开

鉴赏古代诗歌之三：把凝炼的语言“泡”开  中学语文杨老师 2019-04-27 22:52:16
古代诗歌的语言是凝炼的，文字简约而意蕴丰富，这源于古人写诗时对语言的雕琢，他们追求语言的简练、精致、生动、形象，而使诗歌的语言具有精炼性、形象性、抒情性等特点。
1.诗歌语言的精炼性。古人写诗讲究炼字，所谓炼字，即对语言的锤炼。字要“炼”，可见诗人对用字、用词之讲究，其中贾岛“推敲”的典故，就是诗坛隹话。当然，还有“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语不惊人死不休”等例证。古代诗歌语言的精炼性主要体现在用词极简练而内涵及意蕴丰常丰富。如王安石的“春风又绿江南岸”中的“绿”字就几经修改，先用了“过”、“遍”等字，我们可以比较体会，每一个字所表达的含义都有所不同，所传达出的情感特征也不相同。因此，炼字其实就是选择最能表达作者所思所想所感的那个字。从欣赏的角度说，我们读者如何通过这一精炼的字的品味，去感受和理解作者的思想和情感。
2.诗歌语言的形象性。诗歌要描摹形象，或者运用意象构成意境，诗人都需要描绘和刻画形象的突出特征，使其形象生动。这里所说的“描绘”、“刻画”，其实也透露出诗的语言形象性的特点。如，“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诗人选取深秋季节旅途中的一系列典型景物，连缀组合，描绘出两幅画面，写出羁旅之愁。再如“红杏枝头春意闹”的“闹”字，激起读者无限的想象，使人去想象那生机蓬勃的无限春光。从欣赏的角度说，我们就要调动我们的生活经验，展开我们的联想和想象，再现诗人描绘的形象或情境，使自己身临其境。这样才能比较准确地鉴赏形象或意境的特点，才能比较准确地感受和体会诗人的情感。
3.诗歌语言的抒情性。中国古代诗歌绝大多数是抒情诗，“诗言志”是古诗的传统。诗人通过塑造艺术形象、描绘丰富的意境，表达特定的情感。古诗的语言具有抒情性，即使写人、写事、写景，仍在描写对象上寄托了作者的情感色彩。因此，王国维说“一切写景之语皆写情之语”。如杜甫的诗句“映阶碧草自春色 ，隔叶黄鹂空好音”两句。如果把“自”、“空”两字拿掉，“映阶碧草春色，隔叶黄鹂好音”这两句描绘的就是春草漫地、碧色映阶，黄鹂啼唱、宛啭悠扬的蓬勃春光，这样的画面可能让人感受到作者对春天的热爱，对生命的赞美。可是加上“空”、“自”之后，情感色彩就完全改变了，流露出作者的寂寞、感伤等情绪来。
4.“泡”出诗歌语言的无穷意蕴。鉴赏古代诗歌的语言，就是要着眼于诗歌语言精炼性、形象性和抒情性特点，去品味解读诗歌语言的丰富意蕴。朱光潜先生曾有一个形象的比喻，他认为读诗就如同“泡茶”，我们要把诗歌蕴藏的涵意与情蕴慢慢泡开。下面以李煜巜浪淘沙·帘外雨潺潺》为例，谈谈怎么“泡”开古代诗歌凝炼的语言。

浪淘沙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这首词是李煜国家破灭，被宋太宗赵匡义软禁于开封时所作。

首句“帘外雨潺潺”，“帘外”点出雨在屋外，“潺潺”以叠音词模拟雨声。这一句写屋外雨声，可是这只是诗句的字面意思，但我们要想：如此雨声，是谁听到？为何谛听帘外雨声？为何听到的雨声是“潺潺”？如此，我们就把诗句从描摹雨景，而联想到那个听雨之人，从而读透诗句背后的无限情意。这一句虽在写雨，实则写听雨之人。帘外雨声潺潺，淅淅沥沥，却声声在耳际，如泣如诉，令屋内听雨之人心中生发无限忧伤。

“春意阑珊”，四字交代时令背景，又是运用白描手法，简约描绘暮春初夏的自然景象。“阑珊”意为残尽，“春意阑珊”意为春光渐逝，暗暗流露伤春之感。

“罗衾不耐五更寒”，此句同样是表面写天气寒冷，实则写人的内心感受。“罗衾”指绸缎做的被子，可见作者物质生活仍然很优裕，但并不能遮挡这“五更寒”，透露出“寒”并非身冷，而是心伤。“五更”写时间，意在表明诗人于五更时分，诗人醒在这黑夜中，独自听者外面淅沥的雨声，心中无限凄凉伤感。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这两句写醒后对刚才梦境的追述，怎样的梦境呢？“贪欢”。可是现实呢？“身是客”。结合李煜此时亡国之君、阶下囚的身份，这两句包含的凄苦之情就溢于言表了。梦里忘记了身为阶下囚的现实处境，仍回到了当初当皇帝时的欢乐之中。而五更时分，从梦中醒来，梦境中的歌舞升平、宴饮欢乐等等景象都从眼前消失了，只有那帘外潺潺雨声，如泣如诉，怎能不令人悲痛心伤？这两句中的“梦”“贪欢”恰恰反衬了听雨人的现实处境：由一国之君而沦为阶下之囚。身份天翻地覆的反差怎不令作者苦痛而肠断？

下片“独自莫凭栏”过渡，而“莫凭栏”三字含有自我劝告、自我警示，又自我悲叹的复杂语气，似幽怨、似羞愧、似无奈，而“无限江山”四字交代了“莫凭栏”的原因。“凭栏”就见“无限江山”，而当年这“无限江山”都属“我”这南唐国君，而现在却从“我”手中失去，怎样才能使“我”能正视这种现实，甘心受这种屈辱？可是，不正视现实，不愿受辱又如何？“别时容易见时难”，当年被宋军带离金陵时容易，而如今再也难以回去了！怎不让人痛苦难当、泪落神伤！

“流水落花春去也”，此句与上片“春意阑珊”遥相呼应，水流逝，花落去，美丽春光已逝去。可是结合上句看，此句却并不是哀叹春光已逝，而是暗用了比喻，其实是说江山已逝，那梦中的帝王生活已逝，即帝王的欢乐与美丽江山，如同美丽春光都已一去不复返。

“天上人间”结尾，“天上”与“人间”并列在一起，一为天上，一为人间。那么何为天上？何为人间？先前帝王的尊贵、享有无限江山的欢乐生活如同天上，而今失去江山、失去自由的囚徒生活如同地上。境遇的天壤之别，除我李煜，又有谁能感受到此中的苦痛？

以上，是结合作者的身世经历、写作本词的背景，对词的每一句诗的意蕴进行的解读，而这正是如“泡茶”般，把精炼的、富有形象的、饱含作者无限情意的诗句一点点“泡开”。其中要准确解读，真正品出诗句的“味道”，就需要我们深入细致地品析，带着对作者的了解去体会他，带着我们的生活经验去感受他，带着我们的联想和想象去再现诗中的形象与情景，带着我们敏锐的心灵去感触诗人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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