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岁出门远行

八十岁出门远行音乐天堂 2017-07-26 09:08:01

听众只要想象一下、思想一下应该都可以知道我想做什么。假如听众不尝试明白，不能够明白我在音乐里面表达的意思，你们就会错过了一些应该要知道的东西，就好象错过了去明白身边一件有趣的事情一样可惜。——鲍伯·迪伦

八十岁出门远行

文：尔东尘

在18岁的时候，我读到一本书，名叫《十八岁出门远行》。那一年我刚考上了大学，第一次远离家门，我感觉遇到那本书是我生命中的重要暗示。就在那一年，我还遇上了摇滚乐，我听到了Bob Dylan的名作，Blowing in the Wind。

我想说的是，每个人都应该在18岁的时候，遇到一本跟自己灵魂有关的书，或者一首歌，或者一段爱情。在摇滚乐的写作范畴中，远行是一个重要的题材。远行，迷惘，失恋，然后思乡。

《滚石》杂志曾经评选500首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歌曲，Bob Dylan的“Like a Rolling Stone”排名第一。这首歌，在当时显惊世骇俗，就算放到现在看，也是空前绝后。这个歌名来自更久远的音乐前辈Muddy Waters的名作Rollin' Stone。这个Rollin' Stone名气之大，直接催生了好几个大名鼎鼎的“滚石”，一支是英国著名的摇滚乐队“the Rolling Stones”，一本是美国著名的摇滚杂志“Rolling Stone”，还有一个是我国台湾的“滚石”唱片公司。

Bob Dylan主要的老师是民谣大师Woody Guthrie，他早期的音乐都受益于这位大师所代表的传统民谣滋养，之后他逐渐吸取乡村音乐和黑人摇滚音乐加以创新，才成为别具一格的民谣摇滚一代宗师。

但在他的音乐老师名单上，并非只有Woody Guthrie，还有Muddy Waters，以及一位与Billie Holiday齐名的女性，Karen Dalton。Muddy Waters是音乐史上著名的蓝调大师，他出生于1913年4月4日，当他开始活跃于乐坛的时候，正好是Bob Dylan出生的那一年，1941年。Muddy Waters被世人称为介乎于Charlie Parton与B.B.King之间最伟大的布鲁斯音乐家之一，也是Bob Dylan的重要音乐养分来源之一。Bob Dylan的“Rollin' and Tumblin”，号称是向Muddy Waters致敬的蓝调歌曲，曾被上百名歌手翻唱过，包括Muddy Waters本人。据说此歌最初是从1928年创作的一首歌“Minglewood Blues”改编而来，Bob Dylan在2006年的专辑“Modern Times”里翻唱了这首歌，还刻意保持了更接近Muddy Waters原生态唱法的风格。

Dylan的音乐有鲜明的时间分野，1965年，在当年的新港民谣音乐节上，他公开抛弃了民谣立场。在民谣歌迷们的谩骂声中，他拿出了电吉他，弹了一首相对狂躁的“Maggie's Farm”，成为当年乐坛的重要事件。1965年因此成了颓废主义和英雄主义的分水岭，前者的主题是流浪，后者的主题是解放。行吟诗人和迷幻嬉皮都是当时的重要文化代表。

Bob Dylan广为人知的是他的政治抗议歌手的形象。当他拿起电吉他，他就已成为1960年代美国青年意识大觉醒的重要推手。他的那些简单有力的歌词和旋律，对当时年轻人的心灵起到了巨大的震撼作用，这也成了1960年代重要的风景线。

许多人对他过于强烈的政治暗示并不以为然。甚至包括Bob Dylan自己。相比他的政治脸谱，许多人更喜欢他那些老式的旋律和粗糙的音乐处理手法，那里有着一种让人舒心的魔力。像下面这首歌里懒散的琴声，和松弛的演唱，让人沉浸于恬静怡人的乡野气息里。

Bob Dylan这首“If You Ever Go to Houston”，《如果你曾去过休斯顿》，是非常好听的一首歌。美国的几大主流音乐都有重要的根据地，像爵士乐的主要产地是新奥尔良，Grunge音乐的产地是西雅图，嬉皮士音乐产地是旧金山，朋克乐则是纽约。我不知道歌曲里的Houston意有何指，休斯顿对于我来说，除了那位与这地名同姓的女歌手外，就是那里的休斯顿火箭队了，离我很遥远的地方。

他的歌常常简单得让人吃惊，只有一把吉他加上个口琴，内里却蕴藏了无穷的张力。当我们听厌了流行歌曲那些肤浅的歌词、无病呻吟的矫情……再回过头来听听这些真诚直率的歌曲，听听这些简单有灵魂的音乐，我们才可以说自己是在听音乐。我在音乐天堂的同事很喜欢把“传播真实的音乐”这个办刊理念挂在嘴上，我想，Bob Dylan是真正贯彻了这种精神的伟大的艺人。

我们常常会被Bob Dylan的破锣嗓和抗议主题所迷惑，其实他更多时候是一位旋律大师，他出版过许多唱片，有些歌曲非但不辛辣，反而有点性感，像抚摸，像挑逗。好像一只老乌鸦在向夜莺示爱，听上去真诚，一肚子沧桑的故事。不过他的嘟嚷仍是无精打采，所以夜莺也要听得昏睡，从树上掉下来。

在他那些沧桑的歌声里，痛苦和爱总是携手同来，正反两面的东西都会被捆绑在一起，最终所有伤怀会上溯到仁慈、尊严和荣誉上去，这就是Bob Dylan揭示的人生真相。Bob Dylan无疑是那个激情反省时代的最佳代言人。因为时代的需要，他就这样自然出现，平地一声雷，与人类的起源相似。在莫扎特贝多芬之后，数百多年过去了，我认为音乐的情感特质仍然不会有改变。音乐还会继续这样激情下去，成为必不可少的时代心灵安抚剂。

Bob Dylan的许多歌曲都表达了对南方民谣的致敬。经典的布鲁斯老摇滚里有着鲜明的前辈的影子。这不是说他复刻了前辈的辉煌，而是在创造的同时表达传承。他的歌词完全是诗化的，自然呈现丰富的内涵和品位，不华丽，却发人深省。这个破锣嗓老男人音色很奇特，鼻音很浓重，像只老鸭，粗犷，别致。他的音乐简单得让人吃惊，一把吉他加个口琴，直奔主题，却别具力量。这种风格影响了无数人。想象一下，在某个冬日午后的阳光下，听他弹着吉他吹着口琴唱着和煦的歌，既沧桑又温暖，恰到好处的和谐。不过夏天听的话，还是挺想喝点啤酒的，有点热力奔放的意思。

Bob Dylan的荣光，本应属于上个世纪，但是到今天，他的光芒仍未曾崩溃。现在的Bob Dylan，除了每年高密度高质量的巡演，还接连出版了唱片，每一张都被认为是Dylan有史以来的最佳，如此超越自我的能力，令人惊叹。我在网易云音乐平台的“午夜骚灵”节目里做了三期有关Bob Dylan的节目，想让大家回到他音乐的本源，真正了解影响现代人至深的民谣革命，到底是个什么回事。其实，我就算拿出整年的节目说他都说不完，他的经历、作品、感情，以及他的出生、成长、风云叱咤，够写好几本书。Bob Dylan用木吉他和口琴惊醒了无昏乱寞的人，在那样一个昏乱昏乱的年代，简单有力的声音就像祈祷前的最后一次晚钟。寂寞的人是有福的，因为有Bob Dylan隔河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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