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4天：孟晚舟的两个世界原创 新民晚报 2020-08-18 18:05:10
春天的繁花，夏天的微风，秋天的落叶，冬天的暖阳。
这般寻常的四季流转，对48岁的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来说，在等待中显得漫长。
自从被加拿大无理拘禁的那一天起，她已经等了624天。孟晚舟的面前出现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来自祖国，充满支持和暖意，另一个则飘摇着西方式的流言、质疑与中伤。
5月末，随着一纸判决，她没能迎来本该到来的自由。但人们知道，苦难不会压垮一个心中有光的人。
2020年5月27日，孟晚舟离开家准备前往法庭参加听证会，媒体早已守候多时。
01
风暴
8月17日，孟晚舟引渡案进入第二阶段审理之后的首次法庭听证。
没有人知道，在家中通过电话参加听证的孟晚舟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
5月28日，在全球目光中，她再次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但命运仍然没有对她报以微笑。那次开庭前，她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高等法院外的台阶上，拍下一张合影。对她和她的伙伴来说，战斗持续了太久。
2020年5月23日，孟晚舟被CBC新闻拍到与近十几名同事和朋友合影。
她已在这个国家度过了两个漫长的的冬天。
风暴来临的时候，似乎毫无预兆。2018年12月1日，孟晚舟从香港飞往布宜诺斯艾利斯，中途停留温哥华机场转机。应美国的要求，加拿大执法部门在没有提供逮捕令的情况下突然将她扣留。根据事后加拿大法院公布的录像，这一过程充满令人惊讶的粗鲁和冰冷。也是在这一天，低调的孟晚舟一下子成了世界媒体的头条。
12月11日，在被监禁10天后她在缴纳1000万加元后获得保释，但那个刺眼的电子脚镣成为失去自由的象征。据加拿大法院的保释条件，孟晚舟必须待在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晚上11时到早上6时必须待在家里，保证随时能被联系；由安保公司进行24小时不间断的监控。
2018年12月孟晚舟第一次出庭，当时她已获得1000万美元保释协议的释放。
回到家中当晚，她发了一条朋友圈报平安，配上了一张意味深长的图片：右边穿着芭蕾舞鞋的脚优雅踮起，而左边脱下鞋子的脚，却贴满绷带，伤痕累累。旁边还写有一句罗曼·罗兰的名言——伟大的背后都是苦难。事实上，这是华为在2015年推出的一则广告，由一位美国摄影艺术家拍摄。但此时此刻，这也许是对遭受巨大不公孟晚舟的心情，最贴切的描摹。
孟晚舟朋友圈配图。
保释回家的第二天，大量媒体蹲守在孟晚舟温哥华的家外。这一天，有媒体拍到有人送花致意，孟晚舟亲自开门迎客。让媒体有些意外的是，她在家中叫了六份披萨外卖，把其中四份送给了蹲守在门口的记者们。
孟晚舟获保释后家外门庭若市，现场有不少媒体记者守候。
被保释，仅仅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长达一年半的日子里，在加拿大冗长的法律程序中，明枪暗箭齐齐指向这个中国女企业家。2019年1月29日， 美方正式向加拿大提出引渡要求，指控孟晚舟“隐瞒华为和伊朗的业务往来”“对汇丰银行欺诈”，以规避美国对伊朗的制裁。3月，加拿大司法部长就孟晚舟案签发授权推进令，孟晚舟对加拿大政府提起民事诉讼。9月，孟晚舟引渡案进入实质性审理阶段。2020年1月，加方再次举行听证会，聚焦“双重犯罪”问题，即美国对孟晚舟的犯罪指控在加拿大是否也是一种犯罪。3月，加拿大再次就引渡案举行视频会议。4月28日，引渡案以电话会议形式再次开庭，加拿大同意就引渡案双重犯罪问题裁决出炉前三天通知控辩双方。
期间，孟晚舟的每一次露面，都引发大量关注。个人的命运被卷入时代的风云变幻里，泛起无法预知的波澜。
2019年5月8日，孟晚舟离开加拿大不列颠哥伦比亚省温哥华的家。
02
等待
被困于方寸之间的孟晚舟，或许迷茫过，但很快正视了突如其来的苦难。
从她的父亲、华为创始人任正非的几次零星描述中，人们看到了一位中国女企业家在苦难中仍然努力保有的风华。去年5月21日，任正非在深圳华为总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女儿是忙碌的。“她自己在自学五六门功课，她准备读一个‘狱中博士’出来，在监狱里面完成这个博士学历出来，也没有闲着，每天忙得很。”在被捕之前，孟晚舟很少给他打电话或发信息，但两个人现在经常通电话。
今年1月20日，加拿大法院第二次举行听证会，新年首次亮相的她让不少人印象深刻。当孟晚舟乘车抵达时，面对早已等候的众多记者，看上去没有丝毫紧张：头部轻扬，顺势用手向后撩了一下披肩长发，并向记者们挥手致意，互道“早上好”。她穿一身白色波尔卡圆点黑色连衣裙，脚蹬黑色水钻方扣细高跟鞋，神色自若地走进法院。期间多数时候，孟晚舟静静地坐在被防弹玻璃包裹的被告席，偶尔也会面带微笑地与律师团队交流。
亮相加拿大法院第二次听证会的孟晚舟。
这一年多，在被媒体拍到的照片里，有不少瞬间，她的脸上会浮现出春风一般的笑意。镜头前的她，多是一身简约低调的裙装，颜色多变但一直纯净。不变的，是脚上总会有一双高跟鞋。同样不变的还有，她从未试图藏起这个充满恶意的黑色脚镣，而选择直面。这让人想起，过去她曾在自己的文章里鼓励华为的同事：我们既不会是攀援的凌霄花，也不是痴情的鸟儿，我们是高昂挺拔的木棉！
身着裙装、脚戴镣铐的孟晚舟。
在外界所不了解的那些“软禁”的日常里，尽管媒体眼中的孟晚舟看起来平和无恙，但在身边人看来，她的内心却已饱受折磨。虽然外媒报道屡屡强调保释期间孟晚舟所居的豪宅、悠闲地学插花、练口语，但很少谈及她所承受的精神压力。孟晚舟似乎喜欢待在屋子里，这也得到了看守孟晚舟警卫的证实。一名警卫称，孟晚舟很少离开家，如果离开也通常是与律师见面。
华为董事会成员、孟晚舟的老朋友彭博大约每月会拜访她一次。他对媒体说，由于未来存在巨大的不确定性，而且与四个孩子长期分离，孟晚舟承担着巨大的情感压力。“她为家人感到难过。”彭博说，虽然她住的房子很大，但那更像个镀金的笼子。
不过，就如她自己所说的，忙碌把时光缩短，苦难把岁月拉长。
去年5月13日，华为心声社区发布了孟晚舟给华为人的一封信。这也是风波以来，外界第一次“听到”她对于自己心情的描述：“在温哥华的这段时间，虽然我的活动范围仅在‘方寸之间’，但是，心中的色彩和天地却前所未有的丰富而广阔。”
孟晚舟 资料图
在去年末的另一封公开信里，她对这种特殊的“慢生活”有更细致的描述，“从前的深圳，时间总是过得很快，每天的日程都是排得满满的，从一个目的地奔向另一个目的地，从一场会赶往另一场会。现在，时间总是过得很慢，慢得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读完一本书，慢得让我有足够的时间去跟同事们讨论一件小小的事情，慢得让我有足够的时间细细地完成一幅油画。”
今年初的时候，还有媒体拍到孟晚舟在院子里像孩子般打雪仗——当时，她向朋友扔了个雪球，虽然只有她没戴手套，但看起来很开心。
今年年初，孟晚舟同友人打雪仗。
03
温暖
“这一年，经历了恐惧和痛苦，失望和无奈，煎熬和挣扎。学会了坚强承受，从容面对，不畏未知。”去年12月1日，在被加拿大警方拘押一周年之际，孟晚舟在名为《你们的温暖，是照亮我前行的灯塔》的公开信里，透露了更多心情。
她是华为首席财务官，也是孩子的母亲，丈夫的妻子和父亲的女儿。去年任正非75岁生日的时候，隔着整个太平洋，她用工工整整的笔迹，以“猪儿”之名，为父亲手写下一封生日祝福信。信末，一句“等我回来”让人泪目。
勇敢不是不害怕，而是心中抱有信念。她知道，华为不是阿尔斯通，今天的中国更不是当年的法国。她知道，她身后的怀抱不仅来自亲友，更来自一个强大而温暖的祖国。
去年10月1日，在祖国70岁生日那天，孟晚舟穿了一条大红色裙子，并佩戴了珐琅制的国旗胸针。在离开家前往法院前，她通过媒体表达了对祖国的祝福。孟晚舟说，无论在天涯还是海角，心永远和祖国在一起。
去年10月1日孟晚舟再出庭，她一袭红装配国旗徽章亮相，祝福祖国母亲生日快乐。
尽管日子变得漫长，对孟晚舟来说，来自祖国的温暖从未缺席。在她看来，自己“从未有机会如此紧密地与18.8万华为人联接在一起。任何事情，都有美好的一面，这份紧密且温暖的联接，如春风般美好。”
在孟晚舟被捕后几天之内，华为、中国驻加拿大使馆、中国外交部、深圳市政府先后就孟晚舟一事发表声明，要求加拿大恢复孟晚舟人身自由。一年半来，面对外国记者别有用心的多次提问，外交部发言人的回应一直是立场明确而坚定：“中国政府维护中国公民正当合法权益的决心坚定不移。”
让她感动的还有，至暗时刻选择信任、支持和等待她的合作伙伴，有在法庭外排起长长的队伍中力挺他的陌生人，有留言“华为加油”外卖小哥，还有常常在各种与华为相关的新闻下跟帖支持的无数网友……
难能可贵的是，尽管加拿大政府行为难言磊落，孟晚舟没有忘记来自加拿大民众的善意。她在公开信里回忆，“枫叶岭女子矫正中心狱警和狱友的善良，让我熬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法官宣布同意保释时，听众席上响起的掌声，让我禁不住泪如雨下；彻夜的大雪之后，保安公司的员工暖心地为我年迈的母亲扫出一条小径，让我们感受到了冬日的暖阳。每次出庭，都给法庭的工作人员增加了很大的工作量，真心地道一声：‘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些善意和支持，对孟晚舟来说，正是万家灯火，是荧荧光芒，是照亮她前行的灯塔。
漫长的等待仍将继续。但她经历过风暴，她看到了光亮，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文中图片GJ、网络综合）
撰稿 吴宇桢
编辑 王若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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