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奖拿到手软的《罗马》，是否过誉了？

拿奖拿到手软的《罗马》，是否过誉了？  新京报 2018-12-21 18:23:25
好莱坞颁奖季即将到来，让阿方索·卡隆拿奖拿到手软的《罗马》是否有机会创下一个影史纪录——以外语片身份拿下奥斯卡最佳影片？已经成了全世界关注的热点。
同时，在美国的各大颁奖季风向标上，关于《罗马》的争议也越发热闹起来，《纽约客》影评人Richard Brody日前发推表示：“阿方索·卡隆在访谈里提到的《罗马》角色原型，比他放在电影里的角色有趣多了。”
该言论激起了万丈波澜，诸多拉美裔影评人纷纷发推怒骂：“不懂墨西哥历史就别瞎BB”，但Brody的推文在网上还是获得了很多人的共鸣，争议的焦点就在于：《罗马》是否真的是部杰作？
作为阿方索·卡隆的粉丝之一，他的《你妈妈也一样》和《人类之子》都是笔者的心头之好，就连他导过的《哈利波特之阿兹卡班的囚徒》我都认为是系列里拍得最好的一部。但对于个人的观后感来说，确实觉得《罗马》的形式大于内容，虎头蛇尾，有些过誉。
《罗马》剧照。图源网络
《罗马》的开篇可以堪称本年度最惊艳的电影开头，没有之一。在影片主角、女仆克里奥（雅利扎·阿巴里西奥饰）冲洗地板的泡沫倒影里，观众看到了一架飞机缓缓掠过，而缓缓的冲洗和水流声又赋予了该场景暖暖的腔调，带着夏日午后那种怅然感，无尽的诗意滚滚而来。在这个固定镜头里，观众找到了跟童年的阿方索·卡隆同样的视角，固定中又带着流动，时间在观看中静静流逝，带着淡淡的哀愁。
观看是本片的关键词之一，阿方索·卡隆一改过去流畅的运动长镜头做派，而将“摇移”作为了本片的镜头形式感基础，在片中我们可以看到摄像机一一横扫过卡隆家和所在社区，将其结构和摆设、生活细节、建筑风貌一一呈现在画面里，带出所在墨西哥中心区克罗尼亚罗马街区的芸芸众生相。
《罗马》剧照，图源网络。
阿方索·卡隆将关于童年的一切回眸和伤情都注入了这些镜头，观众在目睹百分百还原上世纪70年代墨西哥的社会风情画时，体会到那种沉浸式的真实感，这一套，是卡隆的高招，也是他最擅长制造的视觉奇观。在《地心引力》里，他用拼凑长镜头营造的空间站灾难，和《人类之子》最后一幕政府军坦克突破反抗军抵抗，地球最后一个婴儿呱呱落地，这些镜头跟摇移中制造出的墨西哥社会氛围，其实起到一个相同作用，就是共情。
共情是本片的第二个关键词，是让那些不熟悉墨西哥过往的观众们能够入戏，所以，阿方索·卡隆还用上了本用于商业大片拍摄的ARRI ALEXA 65数字摄影机，这款机器有着目前世界上最好的影像传感器，是以能以超高的动态范围捕捉到画面中更多的细节，这就是我们为何觉得《罗马》的场景细腻度和黑白色调如此之好的原因。
第三个关键词是震撼，日常生活中能不能拍出震撼感？阿方索·卡隆给出了答案，片子里有几个不急不缓营造出的震撼奇观式镜头，分别是森林着火、操场演练、街头暴乱、医院生产、和最后的海中救助孩子。
《罗马》剧照，图源网络。
至于为何要拍摄这五个震撼的奇观式镜头，这是阿方索·卡隆长久以来形成的一个导演风格，那就是从日常中提炼戏剧性，但又能让观众记忆深刻，这是墨西哥三杰乃至很多拉美导演得益于拉丁美洲文学 “魔幻现实主义”风格的最集中体现，将幻象与现实水乳交融，象征和寓意无缝镶入其中，所以这五处场景的重要性毋庸置疑。
同时，这五个场景呈现出克里奥的心境变化，森林着火时反映出克里奥的愤怒；操场演练时反映出克里奥所面对之人，和其背后实质上的荒谬，那种抱有一丝幻想却又无可奈何花落去的凄凉；街头运动和医院生产时，克里奥的身心痛苦和背后寓意的墨西哥社会阵痛；以及最后的海中救助反映出的自救、放下和释然。
但这些设置对普通观众并不友好，阿方索·卡隆将要说的话藏得很深，深到要洞悉墨西哥上世纪70年代社会和熟悉电影语言的观众才能充分领略到其创作思路。
但为什么会称其形式大于内容呢？
《罗马》剧照，图为克里奥。图源网络。
成也萧何，败也萧何。阿方索·卡隆在本片中的三个关键词不能相互勾连和叠加也是《罗马》不能成为杰作的原因。
观看感使得克里奥遭遇的一切作为失去主体性，没有参与感，是被命运之手推动的“他人”，加上她的无力感塑造得不够强烈。观看还有另外一重用意，就是童年卡隆对克里奥的旁观，作为中产阶级子弟，加上当时尚处幼龄，他只能从回忆中重建和推测克里奥作为仆人和低下层民众的心绪，阶层的隔阂使得卡隆有话要说，但说不出个所以然，没有目的性。
这也是共情达不到理想效果的原因，氛围做到了，人物关系做到了，但缺乏更深一层的人物心理描写，观众还是不能代入克里奥的内心，始终有层隔纱观花感。而且克里奥这个角色的功能性太强，想以小见大反映对墨西哥社会发展的社会学愿景，结果把孩子们和女仆间的情感联系给扼杀了，这一做法真的还不如《爸妈不在家》和《桃姐》。
奇观式的场景则有些喧宾夺主，我们确实啧啧称奇那些场景，但场景中缺乏细腻的情感肌理，而成了奇观呈现，本质上跟好莱坞那些炫技式的动作场面没有本质区别。这恰恰跟卡隆想创造出的那种“固定镜头中的流动性”背道而驰，成了“流动性镜头里的固化情感”，就像火山没有爆发，最后却成了缓缓固化的熔岩余烬，实在可惜。
□兰波（影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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