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活着导演中最伟大的一个,每年仍拍一部没几个人能看懂的电影 原创 虹膜 2018-12-15 20:53:23
按:电影史大师凋零,但戈达尔还健在。他不仅健在,而且以非常高的频率出产新作。有人说,戈达尔的每部电影都是一次实验,绝大多数人看不懂是正常的,也许只有3%的观众能有所领悟。
让-吕克·戈达尔
下面我们就来为大家解释一下戈达尔的最新作品《影像之书》,影片在今年的戛纳电影节上获得特别金棕榈奖。 文 | Terence_W_Yang
极少有电影人能在每一个不同阶段的创作中都得以突破上一个极限,而对于让-吕克·戈达尔来说,电影没有极限。 在很多人的心中,这也与晦涩难懂这样的词语画上了等号。 但在《影像之书》中,他似乎想要观众去理解他:他亲自翻译制作了部分英文字幕,颇有给英美观众「划重点」的意味。
他严格按照出场顺序列出了全部的引用作品清单,电影、新闻片段、文学、音乐、绘画......如一本书的附录;甚至他招牌的挑衅也变得充满幽默感——随着一声千兆赫兹的巨响,那片神奇又讽刺的特别金棕榈,以典型的戈达尔方式向观众问好。 最重要的第一个镜头出自传闻是达·芬奇生涯最后的画作《施洗者圣约翰》——一只手;之后,我们看到戈达尔拍摄的镜头——剪辑台前,一双手剪接着胶片。
《影像之书》(2018)
戈达尔说:「人的本质,是用手思考。」 似乎他想在电影伊始,就和观众交代观看它的正确方式。在戛纳著名的FaceTime发布会上,戈达尔也反复强调这一点。 正如手上的五个手指,影片非常严谨清晰地分了章节:前四章每段约10分钟,占据了电影的前半部分;第五章「中部地区」,名字取自迈克尔·斯诺的同名实验电影,则占据了整个后半部分。
开场不久,戈达尔引用了布努埃尔的《一只安达鲁狗》中著名的割眼睛镜头——电影史上最具代表性的剪辑之一。
《一只安达鲁狗》(1928)
也正如前文引用的剪辑台的镜头所描述的一样,这是一部关于剪辑的影片,同时也是一部手工作品。 我们已经在《电影史》等片中见过了这样的戈达尔,但《影像之书》作为手工作品的属性,则表现在一种更加原始和私人的剪辑之中,我们甚少看到前者花哨的叠影和前卫的字幕,而是黑屏、硬切、以及戈达尔苍老但不失韵律的旁白,看着如未完成品,一篇即兴潦草的论文。
而引用《安达鲁狗》也引入了暴力,随后而来的则是战争,「一场噩梦」。 戈达尔检索着历史上的暴力,同时也有虚构作品中的暴力——电影的永恒话题之一。 第一章名为「翻拍」,一个如今司空见惯的影坛词语,但戈达尔不仅认为它是电影的现象(《荒漠怪客》中的对话,对上戈达尔自己的《小兵》),同时也是历史的本质,电影「翻拍「历史,而历史、暴力与战争同样也不断反复。
奥尔德里奇展现冷战核恐惧的《死吻》的片段,与真正核武器爆炸的蘑菇云平行摆放;而帕索里尼的《索多玛的120天》、斯科特的《黑鹰坠落》、《雨月物语》、苏联版《战争与和平》、以及戈达尔自己的《卡宾枪手》、《德国玖零》(戈达尔1965年科幻片《阿尔法城》的精神续集,戈达尔借该片中艾迪·康斯坦丁饰演的侦探探索了冷战之后的旧东德)等影片的片段,则杂糅在真正的战争与暴力(「伊斯兰国「的暴行)之间。
这种模糊消解了虚构暴力和真实暴力、热暴力与冷暴力之间的界限,剪辑将「将现实放入现实中」,这甚至还包括了迈克尔·贝(戈达尔引用了他的《危机13小时》)娱乐化的火爆场面。 第三章「繁复旅程中铁道间的花朵」,名字取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作品,将我们带回了电影的开端——卢米埃尔的《火车进站》。
彩色镜头中,一位小女孩兴奋地看着火车驶入,随即切入一段黑白的旧胶片——火车到站了,由此开始了全片最动人的一章,借着女孩稚嫩又好奇的声音,戈达尔显示了一种罕见的天真,似乎又回到了年幼时第一次看到电影的时刻,难以相信一块平淡无奇的银幕上能呈现如此的世界。
而火车的运动则太像胶片的运动,为此戈达尔引用了雅克·特纳的《柏林快车》的片段:匀速运动的平移长镜头介绍了各个车厢内的人们,不难想象,这就是一格格胶片中各异但平等的影像。
它不仅是美妙的符号,这种镜头也会成为戈达尔后来的标志性语法。电影注定要以火车开始,也注定要和历史交汇。 戈达尔也不让我们忘记火车在近代史上的种种象征——阶级不平等、纳粹标志出现在火车头上、集中营,等等。 戈达尔似乎在说,火车(电影)本应代表民主,是关于人的,可却成为了集权机器,此时他以一个温柔的镜头,为对抗着历史车轮的看似渺小的人们致敬。
在第五章「中部地区」中,戈达尔将视角转向中东世界,他称之为「快乐的阿拉伯」。西方人解密东方的钥匙(戈达尔插入了《美人计》和《午后的迷惘》的镜头),叫「异国情调」。
值得一提的是,《影像之书》中为数不多的自主拍摄的镜头(由Fabrice Aragno掌镜)基本上都出现在这一章,其它的引用也多为中东电影(《廷巴克图》《关于伊丽》等),试图展现着一个去「异国情调」的中东。
一组固定的镜头:一样的大海、日出、一样美丽的房屋和人们、和别的地方一样鲜活浓艳。
革命狂人戈达尔突然变得如今宁静,忧郁的质感中携带着温柔。 当然,他还是那个幽默的挑衅者,突如其来的爆炸声在7.1环绕声系统中将观众炸醒,但这些爆炸的镜头是不可辨的——是的,战争与暴力存在于中东,但他们又为何不同于西方?
戈达尔在试图推翻「西方的眼睛」,而他对中东的兴趣可以一直追溯到七十年代,当时的戈达尔、其伴侣安娜-玛丽·米埃维尔与他组建的维尔托夫小组拍摄了关于巴勒斯坦解放运动的《直至胜利》,这部作品未能完成,但是最终一部分素材被利用演变成了《此处与彼处》——另一部伟大的论文作品。
《此处与彼处》(1976)
该片描述了电视时代大量的垃圾影像如何吞噬我们,而两个时代间,影像的历史轮回仍旧继续着,垃圾影像依旧无处不在,中东依旧被边缘化...... 胜利还在遥远的彼处,米埃维尔的声音说到:「我们都不足够悲伤来去让世界变得更好。」
《此处与彼处》(1976)
在这部新作中,戈达尔似乎并没有发明什么革命性的新事物,然而,似乎在这个难以再超越自己的时刻,戈达尔制作了可能是他最充满沟通欲的电影,即便这语气是失望和无奈。 他仅仅是使用着他的工具,不再有改变电影的决心,正如任何文人的笔一样。他由影像来书写,一切都在表面上,都在影像以及它们的连接处,我们要做的,便是像翻书一样,翻看阅读这宏大的一切。 其实,未必只是翻书。
可能很少人知道的是,戈达尔今年不仅完成了《影像之书》,还低调制作了一部小短片,作为今年捷克伊赫拉瓦纪录片节(Ji.hlava IDFF)的预告片。 内容很简单:伴着《影像之书》最后的旁白,戈达尔手持着他的手机,用手指来回快速地翻看着他的相册:大量自家狗的照片、各种绘画书籍选段、新片素材、戛纳邀请函、家门口的照片、以及几张怪模怪样的自拍......
这俨然是微缩版的「影像书」,而这却存在在每个人的口袋中,如布莱希特说的一样,「碎片才反映了真实。」 「用手思考」,正是这样,《影像之书》以一种丰富的情感和天真,再一次让我们折服于戈达尔,那个仍旧在狂舞呐喊着的戈达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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