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散文：东北老粉坊

乡村散文：东北老粉坊  作家邢占双 2019-02-19 11:20:35


文/邢占双
家乡有座老粉坊，四五间平房，砖土木结构，前墙红砖，三面黄泥墙，房顶铺油毡纸。位于机井的东北侧，一合电闸，清甜的深井水便从白管里咕咕流出，流进粉房的蓄水池、缸里，瓮里，锅里。
粉房主姓郭，论辈分，我叫他舅爷。小时候，我经常去粉坊玩，舅爷长舅爷短的，他常常优待我，使我能吃到免费的水粉。


粉坊里的一切对我来说，像迷宫一样吸引人。走进房门，左侧靠南有个长方形的蓄水池，用来泡土豆。中间有个大石碾，圆圆的，上下两扇，用来碾碎土豆，叫拉浆子。
北面有一排大缸，足有十几口之多，缸的半截埋入土中，沉淀着粉红色的粉浆。角落里堆着成堆的粉坨子。有白粉坨子，有黑粉坨子。


屋子的东侧有铺炕，炕连着锅台，锅台上一口大锅，锅和炕之间有砌台，供漏粉的掌瓢人坐。掌瓢人手里握着大漏瓢，有人往里放揉好醒好的面团，掌瓢人手掌啪啪啪不停地拍打面团，面条就源源不断地漏进大锅里。
锅里的水不住地翻花。灶堂里的火苗欢快地舔着锅底，映红了烧火人的脸膛。有人在热气腾腾的锅边捞粉条，有人一挂一挂往出晾粉条。
屋内仿佛下了一场浓雾，一切影影绰绰，贼亮的电灯泡亮着。


村里有一个大胖媳妇，长得五大三粗，她常和男劳力在一起劳动。每年冬天，在粉房里都能看见她肥胖的身影。她和围在锅边的男人一起用力揉面揣面，说说笑笑的。
一个巨大的面团，在一圈人的齐心合力的呼叫中，被揣成一个大圆球，在锅上晃来晃去，面团逐渐由松散变得绵软变得劲道。这种劳动的场面很热闹，大家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此时，乡亲们的距离是多么近啊。


漏粉的时间大多集中在秋天、初冬和春天的季节。秋天里，很多人家忙活抢收庄稼，会忙到很晚，吃的都是掌灯饭。如果恰逢某天漏粉，便会打发人拎桶去称水粉，再舀些粉汤，原汁原汤，炸一碗辣椒酱，吐噜噜吃两大碗，既能当菜又能当饭，吃得满脑瓜冒汗，粉条入口，辣乎乎，香喷喷，滑溜溜，劲道道，这种原汁原味的水粉最好吃，吃多少都不查胃。
我几次去粉坊称粉，那个不太爱笑的粉坊当家人——舅奶奶，都会冲我笑笑，大双子放假了，吃水粉啊，那有碗，有辣椒酱，吃两碗再走，我最喜欢舅奶奶炸的辣椒酱，那种味道至今还令人怀念。


也有人会问我吃不吃粉耗子。粉耗子就是揪一块粉面，抻成长条，放锅里煮，或者用灶火烤，熟了，成为一种中间大肚、两头尖的状如耗子的美味。满口咬下去，那个解谗啊。
这种纯朴厚道的乡情，一直令很多人念念不忘、津津乐道。


老粉房的院子里，圈起了一圈栅栏，里面搭起了棚架，一架架粉条晾晒在棚架上，远看犹如一条条洁白的哈达，一条条洁白的瀑布，如果是雪后初晴的日子，一架架粉条在阳光的照耀下，那就更富有诗意了。我甚至感觉到那扎着白围裙在里面劳作的人是世界上最美丽最富有的人。
老粉坊的粉条成为远近闻名的风味小吃，炖肉，炖排骨，酸菜炒粉，都少不了它，这种粉条抗炖，劲道，滑溜，不易碎，口感极佳。


家乡的老粉坊啊，你是我乡愁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你是我乡愁中最依依不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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