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摇滚乐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为什么有人视它为洪水猛兽,有人视它为心头至爱?从大家的来信中,我们收集了许多对摇滚乐的个人看法,在这些看法中,有恰好相反的,也有异曲同工的,但都是真实的声音,大家如有兴趣,不妨互相交流。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自己的答案,欢迎大家告诉我们,你们心中真实的声音!——以下言论来自20多年前音乐天堂杂志刊发的读者来信,对比一下这20多年来的时局变化,尤为有趣。
我心中的摇滚乐——Rock N’Roll大家谈
原文刊于《音乐天堂》第10期编读往来
初听摇滚乐,是在少年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在成熟中对世界自然是好奇而又迷惑。内心的躁动想去寻找一种与之相呼应的东西,于是大凡轰轰隆隆,能让大人们大皱眉头的,就都会喜欢。其实,又从没细想听到了什么,只不过激动或平静之中,让自己的感觉对劲一点罢了。 摇滚乐自诞生之日起,就让人如痴如醉或深恶痛绝,却永远不会使人无动于衷,这即是其力量之所在。摇滚乐敏感,尖锐地提出了社会问题;同时许多歌星与歌迷的兴趣之一,就是让自己,让摇滚乐也成为一个问题,而且他们已经成功。 当代摇滚乐的话题,离不开青春、性、毒品、政治,还有理想主义,不管品味的多变,其浓烈的刺激性却永远消除不了。还有许多,也许只是在表达自己一种莫名的感觉,而歌迷们的迷恋,证明了人们心灵深处相通的地方。 摇滚乐如同一切的西方现代艺术,其根本点在于抛弃了一切形式上的约束。 消除了约束之后,就来了轰轰烈烈的滥炸,天才们的每一步之后,很快就有人跟过去。于是在我们的耳边经常有一些雷同的东西,这或许是摇滚乐不可避免的缺陷,但反过来讲,也显示了摇滚乐的巨大商业价值与魅力,好在时间会检验一切。热闹之后,该留下的都留下了,该去的也去了。——张向阳
几乎每个炎热的夏天都与Hard Rock有关。午后,酷热,烦闷不安,耳旁尽是Motley Crue的嘶吼,主唱Vince Heil的狂妄、躁动。没有人会理会那些毫无含义的歌词,那只不过是美国文化的一部分而已。突如其来的是一阵阵低音吉它,就如在酷暑中的一声声急促的喘气,令人窒息,使人有种无所抑制的毁灭感。
一一本来摇滚就不是安静的让人去亨受,它只属于那些与它们一起震动、狂野& Out Of Control的Youngblood!
难道摇滚只有那些疯狂的,或离现实遥远的东西吗?有没有这以外的摇滚?没有,Motley Crue没有,Pink Floyd没有,Aerosmith没有,Guns N’ Roses还是没有……——杨栋
我曾把Rock And Roll开始出现的那个年代称为“Old-fashion Days'’,那时的Rock N’ Roll,对我来说是过时的。现在我明白,这是我的无知,它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音乐里程的开始,另一种感性的全心表现。
莫名的情绪我把它称为感觉,而真实的莫名的感觉如付诸于艺术,那么这种艺术就是充满灵性的艺术,正如Rock N' Roll。我这么想,它应该是最为平静的一种音乐表现形式。古典音乐带来的是一种近乎入眠的安静,而Rock N’ Roll炽热狂野的背后,是一种近乎于冷静的平静。
Guns N’ Roses在“Don’t Cry”中这样告诉我们:“我们热情激荡,但我们平静;我们沧桑悲怆,但我们也平静。”对于GN'R来说,人的本质,是一团生命的灵幻,火热又冰冷:没有生动的容颜,只有情绪。Rock N’ Roll不是流行,只是一种情绪的感性存在。
我想过,为什么会如此被Rock N’ Roll所吸引?也许是要在其中看到什么,找到什么。可我发觉,我们并不是要在Rock N’ Roll中找自我,找昨天,今天或明天。满天群星的夜里,在昏黄的烛光下感觉Rock N’ Roll~也许我们会明白,原来最终的目的,是在平静中忘却自我,忘却痛苦,忘却时间还有这个世界,只有音乐,只要音乐,只要这种安慰心魂的音乐——Rock N’ Roll。——胡艺海
偶尔从书堆里抬起头来,带着满身疲乏,静静地听轻歌慢吟,或是悲吼长啸,自比整天浸淫其中的好得多。至少在那一刹那,能更深入,就连心脏也在为音乐伴奏,打出强劲的节拍了。就这一点来说,古典音乐与摇滚音乐并无区别。同样是心情的渲泄,不过表达方式不同而已。正如同是雪山来客,或经长江,或经黄河,但都入东海。但是摇滚音乐更加新奇,世上的怀旧者又如此之多,偏偏接受不了。其实真正怀旧者倒是应该连古典音乐也痛恨的:远古时代哪有乐器,原始人的音乐,也仅仅是狼嚎一般;倒是某些摇滚歌手的声音,更加返古呢。正因为如此,我对于古典音乐和摇滚音乐是一视同仁的。—— 殷冬明
从诞生之日起,Rock N’ Roll就营养不良,只知一个劲地向前冲,却从未积极地建立自己的一套音乐体系,布不成阵,散兵游勇一般,缺乏坚实的基础。唯一一次的探试,便是the Beatles,可惜出师未捷身先死,只征服了一些年青的狂热歌迷,而许多在生活中挣扎而又麻木不知的人未被唤醒……悲哉!今天的Rock N’ Roll难以克服两个通病:1、商业化、流行化;2、刻意追求形式和各种稀奇古怪的风格,而忘掉或简直没有了真实的,人的情感。前者将Rock N’ Roll引向流俗,泯灭,或被同化不伦不类;后者将使它枯萎、堕落,终被所有人拒绝。Rock N’ Roll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第一,Rock N’ Roll在恢复人的情感的基础上,全面吸收人类文化遗产,和其它音乐中有益的成份,建立自己的音乐大厦,取代传统的音乐而成为今后一段时间(抑或永远也未可知?)的正统音乐,这需要无数人的不懈努力。第二,Rock N’ Roll是在传统音乐无法支撑自身而崩溃的基础上产生的,那么,Rock N’ Roll是否也将走上传统音乐的老路,而给世界一个新的乐种呢?——陈安平
摇摇滚滚之末世极乐
原文刊于《音乐天堂》第12期
作者:尔东尘
历史的脚步总是一如既往的冷漠与坚定,转眼这个世纪又所剩无日。这个世纪发生了太多的事叫人记不住。然而有些事情的发生想念最健忘的人也会刻骨铭心,例如两次空前惨烈的世界大战,紧张的核冷战,急速的工业化进程,严峻的生态危机等等。可以说这个世纪比以往任何一世纪都更危机四伏、矛盾重重。经过近五十年战火肆虐后重新沉寂下来的地球也绝不似天国般的平和与安宁,人们被一种深深的末世感所宠罩,情绪变得越来越焦灼越来越愤怒越来越沮丧。终于,一种来自艺术领域的文化力量以其前所未有的狂放不羁和真诚点燃了人们心中的火焰,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全球,所到之处无不望风披靡——它,就是备受争议的摇滚乐!
摇滚乐究竟是个什么玩意?现在再提这个问题起码已经落伍了四十多年。其实,他们不必去关心它到底应该有什么样的精确定义,它是一种极为自由的音乐,文字的描述只能是片面和走样的。我们只是诧异,摇滚乐作为音乐的一种何以能在今天这个时代成为最有影响最为重要的大众文化力量,是否它与一般意义上的音乐有着本质的决定性的不同?
如果把传统音乐看成是出世的艺术,则摇滚乐就像是入世的艺术。不同于传统音乐对自然景物的敏感,摇滚乐更多的则是对社会及人本身的关注。与其说摇滚乐反叛,还不如说它是一部反思的艺术更贴切些。它所要做的已远不仅仅是单纯地表现一种反叛的情绪,而是一种更深入更透彻的思维。因为摇滚乐要求一种绝对的灵魂自由,一种思想上的锋利和敏锐。实际上,它已不可避免地要挑起表现这个时代大众心理的重担,这洽谈室它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直面现实的人世。
实际上人类反叛的历史几乎同思想的历史一样长,因为人生渴望支配和自由。可是现实的生活从不会主动去迎合这种愿望,所以人们就要以各种各样精神或行动上的方式反抗:文艺、宗教、暴力、革命……而我们选择了摇滚乐。令人尴尬的是,这一次摇滚乐所要反叛的不再是一种外部的力量,而是人性本身。否定自我,这的确是最痛苦最艰难也是最悲壮的反叛。末世的丑恶无法从人性里避开,可怜的人们已无法从浊世俗流中自拔,只有良知在悄悄噬咬着灵魂。摇滚乐就是要叫人自省,叫人反思,就是要反对一切叫人失去生机的东西。当它的利刃毫不犹豫地刺向人们早已麻木的心灵时,人们才会感到一种被挖出腐肉般的痛楚的快感,因为只有在这时人们才恢复了知觉。
摇滚乐具有一种沉重的力量,与古典音乐所不同的是它更多的用一些刺激性的夸张的扭曲的甚至变态的音响效果来触及人的内心世界。摇滚乐的力量不仅仅表现在外在的音乐形式上,更主要的是表现在它内在的思想性上。为了这种力量性和思想性,它甚至可以不顾及它的音乐性,任何反传统美学原则的手法都在被允许之列,只要这样能带来足够的新奇感和刺激性。然而,音乐之所以能成为音乐必定有着它的某些规范,不管是什么样的音乐,只要它还叫音乐,到最后它都得乖乖地回到“旋律+节奏”这个最基本的音乐框架上来。四十多年来摇滚的发展无一例外地证明了这一点。
摇滚乐的文化性始终体现在它对传统价值观的批判上,作为一种先锋性的文化力量,它对传统腐配之处毫不容情的批判使它在赢得大批追随者的同时招来一片的责骂和反击。摇滚乐反文化的本性洽谈室它要同传统、政治纠缠不休,最后一同化作腐朽。它会受到争议是很自然的,然而这并不能阻挡它快速的蔓延。
说起来挺悲哀,摇滚乐能在文化堆里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却无法从自酿的毁灭中脱身。一旦一种先锋性的思想被大众接受并被同化,它的先锋性也就不存在了。摇滚乐因其特立独立行在当今这个缺乏个性的社会里显得新鲜,然而不管它如何肆无忌惮如何千奇百怪,只要它对社会心理有一点害怕,就会形成商业化的基础,当商业把愤怒、痛苦和欢欣统统贴上标签,一件件从工业化的流水线取下,再拿到市场上向大众兜售时,这种情绪就走样了。可以肯定,商业性与艺术性的关系会在一次次的冲突和妥协之后最终破裂,这时商业又会同下一个新兴的文化拉上关系,开始下一轮的冲突和妥协。
同任何其他艺术种类一样,摇滚乐也会有一天要面临死亡。当它的思想被社会同化并成为下一个时代的传统时,它的文化任何就完成了。现在有很多人在问:明天会有什么样的摇滚乐?摇滚乐该何去何从?其实这些问题并不重要,我们不如这样问:明天会出现一种什么样的反叛形式?摇滚乐作为一种文化必定有鲜明的时代特点,必定只能存在于末世这么一个失落的年代。也许它仍传统继续存在下去,但是最终会有一天它要从文化的舞台上走开,回到它的纯艺术大本营里去,就像上世纪的古典乐,或者中国的戏剧。
摇滚乐的确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热门话题,它第一次促使人们把反思的目光引向人性自身,并对一直以来引以为豪极为信任的传统产生了疑问。可以说,正由于这种反思,才使人们的思想从自己编织的精神牢笼里释放出来获得自由,而这种自由导致人类文化的又一次飞跃。有人批评摇滚乐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它只会选择破坏和放纵来给这世界制造混乱。可是,在新价值体系尚未建立而旧价值体系大厦将倾时,我们能做的除了加速旧世界毁灭外又能做什么呢?毁灭不是新世界的语言,然而却是旧世界迈向新世界必经的一步。摇滚乐从根本上说只能起着一个催化剂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