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有雪的晚上,泡了杯热茶,很想坐下来回味一下自己这些年听过的音乐。
生命中最重要的十张唱片46
文:赵楠
原文刊于《音乐天堂》第54期
1、崔健《新长征路上的摇滚》
13岁的生日。老爸送了一盘磁带给我做生日礼物,是崔健的《新长征路上的摇滚》。在这之前,我听的唱的一直都还是“我是一条小青龙,我有许多小秘密……”之类,所以说老崔这盘磁带对我的影响是“开天辟地第一回”是丝毫没有夸张成分的。一个刚刚洗完头发的小女孩一边跟崔健怒吼“哦~~哦~~哦~~哦~~~,一二三四五六七!”,一边将头发上的水珠甩落得到处都是的场面至今仍能清晰地呈现。应该说,我向流行音乐探头探脑的门缝是由崔健这位中国摇滚的教父级人物亲手打开的。这种起始对我以后的音乐价值取向有着怎样的影响至今还说不太清楚,但从当时小朋友们怪异的眼神中,我可以看出我模仿老崔的撕裂式发音一定很到位,索性骄傲地不屑他们不屑我的眼神。
2、《欧美经典怀旧歌曲》
14岁的夏天。我爱上了大我四岁的表哥。短暂的相处之后将要面对漫长的分别。忘记了是被哪个情节龌龊的言情小说所鼓动,我动手编了一条黄色的相思链送给他。而他也在离开之后的日子里给我寄来了一件两情相悦的证物(现在看来很有可能是出于礼尚往来的礼貌):一盘《欧美经典怀旧歌曲》。我猜可能每一个喜欢音乐的人在最初的时候,都曾拥有过这样一张有着欧美歌曲“红宝带”性质的唱片。版本虽不同,内容基本相一致,且老三篇《昨日重现》,《说你说我》,《奔放的旋律》绝不会少。不知是真的被音乐本身所吸引还是为悼念我对表哥青涩的感情,反正那之后的我,嘴里最常哼哼的旋律就是“every sha la la la ,every wo wo wo ……”且神色每哼必凝重,情绪之感伤溢于言表,虽然大多数时候,我听不懂磁带里以及我的嘴里所唱歌词的意思。
3、the Beatles“1962/1966”
15岁的暑假。一家我并不常去的音像店放着这样的广播:“好消息,好消息!本店因经营不善就要倒闭。所有磁带一律3元处理,一律3元。”就算单是为这幽默的广告,我也是一定要进去看看的。在一堆处理的磁带中,我找到了让我有充足理由兴奋起跳的东西,——Beatles的打口双盘磁带。这样的东西在那样的年代绝对算得上珍品。那个夏天不太热,我却从此踏上了成为Beatles乐迷的不归路——为买齐Beatles的专辑这个不太切实际的理想和信念耗费了大量的人力和财力。15岁的暑假,我找到了一些生命中宝贵的东西,并且,寻找的全部代价,只有3元钱。当然,只是开始而已。
4、《重庆森林》电影原声
18岁的大年初一。受朋友推荐看了王家卫的《重庆森林》——五年前的王家卫还算是一个前卫和个性的符号。疯狂喜欢上了片中的那首被王菲疯狂喜欢“California Dreaming”。在能力所及的范围之内,我几乎跑遍问遍了所有的音像店。最后在一家貌似猥琐,名为“随您愿”的音像店里买到了一套收录了这首歌的三张装《摇滚老乐团》CD。因为一首歌,我买了一套CD,因为这一套CD,我爱上了一个年代:六七十年代。不记得是听谁说过,现在是一个没有大师的年代。但六七十年代不同,那是一个连天空都被大师的灵感所图绘的时代。太多优秀的歌手被忽略在那个时代,只留下太多优秀的作品祭奠着那些高贵灵魂曾经的精神花园。
5、David Bowie“Diamond Dogs”
19岁的三八妇女节。一个哥们送给了我一个礼物:David Bowie “Diamond Dogs”的原盘。他明知道我对David Bowie 的喜爱性和不可抗拒性,也明知道我对三八节的憎恶性和不可接受性,所以这种奇妙的情绪组合从一开始就让我对这张唱片有着又爱又恨的复杂情结,就好像我喜欢他音乐中那些蕴藏着一些灵异的东西,但同时也很讨厌这种古怪带来的缥缈。特别喜欢这张唱片中的那首“1984”。这个年份对David 很重要,对我也如是。妈妈说,就是那一年,我开始着魔于家里的一个留声机,每晚不听一会儿便不肯睡去。这个习惯,我一直保持到现在。前两天送我唱片的哥们还直率地分析了我喜欢David Bowie的根本原因,很有可能是因为潜意识里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因为他认为大卫·鲍依的翻译应该是“大卫·剥衣”。我告诉他,大卫本身就是裸体的,没有衣服可以剥了。
6、Extreme“Extreme II Pornograffitti”
20岁的八月。改变我生命方向的那个人以他并不稳定的步伐踏乱了我本来有条不紊的青春。他的摇摆,也摇摆了我生活。开始,我们只是侃天侃地侃电影,聊生聊死聊音乐。终于有一天,他开口说,我似水般渗透进他的生活,缓慢但却坚定。其实,我是隐隐感觉到有一些不对的,所以我问他,“我们真的有共同的未来么?”他点点头,孩子般瞪大眼睛,“有。至少我们还有‘More Than Words’。”我微笑,并相信了。我们的交集不多,Extreme乐队的“More Than Words”是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于是,我那会儿对幸福的定义便简单到仅仅是可以摸着他的头发,两人一起听一听这首“More Than Words”。我固执并坚定着自己的幸福,不再在乎周围其他的一切,只为他那个如水的比喻。那个时候的我其实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那一刻的幸福如约降临,那么之后是应该继续索求还是嘎然而止?
7、Scorpions“the Millennium Collection”
21岁的五一劳动节。那是有生以来第一个属于我并真正意味着劳动的节日。按自己的意愿,我肆意地整理着心爱男人的房间。所有劳动的过程里,我都大声放着他送我的那张蝎子乐队的精选。由于甜蜜之浓度太高,我纵容自己在不设防的主观态度中沦落。太多的第一次发生,在蝎子乐队诱人的音乐里。蝎子说,他也说,“I’m still loving you”;他说,蝎子也说,“I will be back to love you again”。事过境迁,只要我愿意,蝎子依然可以在耳边或低吟或高歌对我的承诺,他却已经不再理会我哪怕是撕心裂肺的呼唤,不知道在被我甜蜜过的房间里做着什么事,想着什么人。音乐是一种很奇妙的介质,它可以忠实刻录一个特定时期的一切画面和心境起伏,所以某一张唱片,于我而言,常常无异于一部关于记忆的小型纪录片。对于蝎子,因为我不想再被往事伤到体无完肤,所以把这张刻满了某张脸,某段情的CD和他给我的一切一起,封藏进一个纸箱,置于记忆的角落,期待岁月的灰尘能模糊一些事情,至少再次启开时不会清晰得刺痛双目。
8、Celine Dion & Bee Gees“Immortality”
可能是因为周围的环境给了我太大的压力,所以我他说我于无形中以我的方式给了他太大的压力。所以他用简单的一句“和你找不到感觉”来否定我曾经以为是天的一切。天塌了,我被压得透不过气。重新找出了Bee Gees的“Immortality”,想念他们兄长般的宽容。在最寒冷的日子里,我曾经告诉过他,即使“I don’t have a role for love to play”,我们也“never say goodbye”,但他的这个句子却让我一下子失去了 “坚持不放弃”的决然和“不放弃坚持”能力。正当我的温柔做好了一切准备喷薄欲出时,他却突然堵住了唯一的出口。巨大的压强迫使血液在我体内倒流。晕眩,却没人搀扶。他的冷静,或者叫做冷酷,让我体内的激流格外汹涌,逼得我不得不暂时遁行,用逃离来冷却自己。他曾笑称Bee Gees是一群装嫩的老男人。但男人不是黄瓜,并不是越嫩越值钱。我需要的是他们的温柔,可以将我结实地环抱。这样,从空中坠落的过程就不至于太无助,跌落到地面的样子也不至于太惨烈。可我到后来才明白,男人的温柔就像是毒品,享用的时候,会让人迷醉到背叛全世界,然而在一切都成为历史的时候,它恰恰也是最伤人的东西。再找不到药品慰藉心扉只能于泛滥的回忆中独自痛彻。
9、Alanis Morissette“Under Rug Swept”
我离开他的日子,或者说,他离开我的日子,我以一日三秋的速度迅速老去。直到某天深夜,和他相关的另一女子的电话让我渐渐清晰自己的愚笨。最后终于知道,原来男人的劣根性都是一样的,无论是谁,包括Beatles,也包括Bee Gees。一张唱片里的十首歌很有可能根本就是写给十个不同的女子的,虽然每首都很动情。当某一天早上睁眼,突然想通这可能是男性祖先在生产劳作中捕捉猎物追求刺激的基因遗留下来的结果之后,突然觉得其实这一切是可以无所谓的。爱情的激起和猝死都一样可以不确定到匪夷所思的地步,说来就来,想走就走。于是学会了怀疑一切;于是学会了眼睛里流露诚恳的目光,心里默念着“傻缺”;于是学会了鄙视自己进而鄙视所有人;于是我邂逅了一样无所谓的Alanis Morissette。“Under Rug Swept”中的她似乎已经摆脱了生活的桎梏,潇洒地回顾着以往的人和物。听得越多,就越被她渐趋成熟的感觉吸引。很高兴,我发现了一些可以和她共享的特点,比如虽冷眼看世界但却热爱生活,比如不屑于任何理论却忠于思考,比如相信美好爱情的存在却不认为自己能顺利找到。
10、彭佳慧《说真的》
2002年12月的某一个下午。我被脑海里突然袭来的一段旋律击中。经过严密的推理和果敢的判断,我得出了结论,那是彭佳慧的《说真的》。费力地找出这张CD,已然落满了委屈的尘灰。将其擦落,彭佳慧的笑容赫然在目,灿烂且真诚。音乐响起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只有女人才可以真的理解女人。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只拿捏出“很有味道”这个恶俗的形容来概括她的歌声。这味道有小丫头般的任性和张狂,有很女人的抑郁和思考,也有对快乐的执著呼唤和努力。曾经,他的右脸属于我的左手;现在,不知道他的右脸在谁的掌心下被抚慰,我的左手却只能无力地握着彭佳慧的味道。“爱情是一种短期精神病,可用婚姻来治愈。”我为这个揭露人性阴暗面的幽默发笑,抬头时,发现镜子里自己的笑脸竟有一些阴森的诡异。在空气中弥漫爱情味道的城市,我固执地决定和回忆一起呼吸彭佳慧的味道,并尝试把爱情当作成长的祭奠。
于是独行,孤单并高傲着。
本文作者:赵楠,生于1981年5月。出生时无凄风厉雨或祥龙绕梁,遂于平和的环境中平稳的成长。平凡的进化使之至今仍平庸的度日。喜欢音乐并学习了多种乐器的操作,不喜欢学业但仍学习了几种语言的使用,发表文章散见于各类期刊杂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