悼邵公
与宏兵邵公缘仅一面,杯酒之间,其为人也貌瘦削而性豪壮,平生无他嗜好,唯贪杯中之物。饮酒辄醉,醉亦复饮。
当其坐席上,布衣素面,雅致清癯,体态文弱,而目色炯炯。与人论辩,言和而色夷,颇易近之。其酒量不大,而酒兴不小。杯一半而豪气斗冲,顾盼之间,睥睨自雄。其虽好饮,然非与饮者不饮,他人欲强饮则不饮,别有所图亦不饮,殊此三者,可大饮特饮,一醉方休。非若是,虽则科长镇长县长,亦不鸟他!
邵公职就镇里,书生一介,执笔如橼,尺竿龙行,独步一方。镇长书记,亦礼让三分。彼时政规森严,食堂内严止酒宴,唯其得许可携酒入内,小饮几口。言及此,邵公面色微酡,不掩眉间意气,举杯相击,一饮而尽。
复欲续酒一杯,以伺其余,其妻秀芳薛氏忙阻之曰:方其来时,若何许之哉?邵公不以为意,言曰,病虽在身,酒亦不免。彼时其沉疴趣厉,予莫之知。
同席者一叟一妪,两鬓霜白而神完气足,乃南通师专退休教师。邵公青年时期怀抱远大,曾垦读于该校。二老为其授业恩师,爱其才而赏其行,数十载以降,互动不禁。去职之后,二老静居本地老年公寓,彼时宴饮,邵公恰邀居做客,故同饮同叙。
与邵公缘非一面,首闻其名,时过七年,其时公履职镇文化部,镇府文件咸出于其部,讲话撰稿悉决于其手。然其文气虽大,未若酒气。酒气纵横,以戗其本。岁近年中,邵公罹患糖尿之病,遂去职离岗而不反。予校之才女薛丽,上授其能,借调继职,予故知之。
后其妻曾寻予作锦旗联语一则,文曰:夜静闻镝忽振衣,居安全赖好民警。其时邵公久病思怠,推予急就,予为捉刀者捉刀,既愧且快。
彼席上一别再未谋面,听闻薛老屡有埋怨,其养病期间,亦不改本色,常常偷饮,或将琼液装可乐易拉罐,藏于床底,数为发见。
闻悉邵公前日已大去,不甚觉哀,其音容笑貌宛在眼前,人生忽忽,彼其粗朴率真,笑看风云,不亦快哉?
天堂当无病疾,邵公可常自在。天堂当有美酒,邵公可纵饮!
以文为酒,仅此悼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