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鹰赌局》（四）——银雕得讯隐，大师留遗憾原创2022-06-29 06:09·武侠迷艾伦
我还是觉得，如果按目前这七部小说的排序来写，有点迷糊；所以，我还是按照我自己的排序来写吧。
《追杀》
程小青冤情得解，凌玉峰被杀灭口。程小青由于自己进了冤狱，感同身受，决定加入刑部，管世间不平事，捉罪犯归案，为冤情昭雪。
在《紫烟》、《群狐》中，我们还知道，姑苏白家惨遭灭门，当时在白家做客的令狐远救了红红后，一直跟在她身边，伺机为友复仇；在红红被杀的现场，看到程小青手握着凶刀，令狐远恨不得将他碎尸万端。所以他出手很快，奈何程小青的舅舅关玉门赶到了，二人一阵拼杀后，令狐远不敌关二。
这令狐远是谁？
赌局中有关他的资料如下：
他身上的刀，是昔年魔教的“小楼一夜听春雨”。这把刀的详情，请看古龙著作《圆月弯刀》。
这是一把有魔力的刀——刀本无魔，魔由心生。昔年魔教的刀法，水中残月，水波妖艳，月影随着水波扭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一串又一串的水珠，一刀又一刀。
令狐远因自己曾误会程小青，加上程小青同红红之间的关系，在“紫烟”杀人案后，便把魔教的天魔刀法传给了程小青。程小青自从练了这种刀法，变得性情更加古怪，不近人情。（看官，换作东方玉来写，这段练武经过必定是大写特写的了。）
卜鹰说他，一个人心中若有了那样的刀法，心中就有了魔；心魔也就是天魔，天魔附身，心魔附刀，变化如意，纵横天下。
程小青进入刑部后，奉命追杀白荻。
白荻，一个横行天下的大盗，也是武林公认的奇才，他每次作案后都在案发现场留下一朵白色的荻花，所以人叫他白荻花。
赌局中有关他的资料如下：
白荻最近被怀疑和京城附近的七件大案有关，七件案子，五百万两白银！
程小青追杀白荻花的事，又上了赌局桌面。程小青和白荻花订下生死约会，程小青的天魔刀法大发雄威，白荻身上中了二十一刀后，滚落了山崖。
山崖下，是武林中圣地“天弃庵”。在天弃庵出家的，都是些为武林正义而先生之人的遗孤和遗孀，所以天弃庵又叫“寡妇庙”。武林中人为了尊重她们的先人，对这里的尼姑都很尊敬，绝不来骚扰她们静修。
白荻的伤势在天弃庵得到了很好的照顾。他见到了此行的目的——铁罗刹。原来，所谓程小青追杀白荻花，只是个局而已。目的就是让白荻花混入天弃庵，找到传闻中在此出家的铁罗刹。
天弃庵的天弃就是铁罗刹。在铁罗刹要杀白荻花的时候，她的师妹天恨，早已在她身上下了“鸡鸣五鼓断魂散”。天恨居然是苏北下五门聂家的人——聂家门风，暗器、迷药、偷拐骗齐施，手段虽然曾遭一些名门大派杯葛，但聂家不做杀人越货勾当，因此是地道的白道中人。天恨久居寡妇庙，不知道是否是聂家之人早已怀疑寡妇庙中的铁罗刹，并不是真心“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另外，古龙还对“食色，性也”表示同情和理解。寡妇庙的尼姑，她们身体上远离了尘世的欲望，可心理上，还是希望正常的夫妇之伦。可是她们却又桎梏在一个牢笼里，她们的牢笼是她们自己。
这部短篇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它的作用可能就是承上启下，好使《紫烟》《群狐》《追杀》《银雕》连成一部长篇。同时，它又提出一个疑问：铁罗刹被天恨师太灭口，她在京城附近七次做案所得五百万两银子到哪去了？
留下疑惑或者遗憾给读者，这是悬念小说的手法；人是有好奇心的动物，所以一部小说留下疑惑和未解，更能使读者印象深刻。金庸在《雪山飞狐》中，胡斐和苗人凤在悬崖边上比武，他有说结局吗？他只说苗若兰在等着心上人回来。这是不是比写胡斐赢了，杀了苗人凤，苗若兰哭着离开他；或者她爹杀了胡斐，她痛苦地殉情而死；又或者。。。。。
如果一部武侠小说，把小说中人物的任何行为的原因和后果，都告诉读者，读者就会兴致寡然。留下空间让读者去想象，这才是高明的手法。
《银雕》
程小青进了刑部后很勤快，他和白荻花一起侦破铁罗刹的案子后，很快顶替了原先凌玉峰的职位，做了刑部总捕头。
“传说中，有一种银色的雕，它比鹏更雄壮尊贵，比鹰更灵动彪悍，比虎豹更凶猛残暴。
可是大多少人都认为，这种银雕根本是不存在的，只是偶尔在传说中出现。”
古大师如此说道。
新官上任的程小青来到刑部的档案室，找一个叫“沈重”的人档案，原来这个人就是传说中根本不存在的“银雕”。
程小青在刑部档案中发现了什么，小说没有写出来。他为何会将“银雕”与紫丁香联盟联想在一起？
紫丁香大联盟三年一度的聚会在太湖边一个岛上举行。南宫世家的南宫玉是这次聚会的总提调。
下图是紫丁香三联十八舵的资料。
从这资料中看不出什么来，甚至连紫丁香的总盟主是谁都不知道，
这个总盟主真是藏得太深了！他手下的三巨头，只有“联成”的堂主钱东权见过他；“联营”堂主韩浪，跟他十几年，从未见过他，更不知他是谁；金大少的父亲金玉侯，估计和韩浪一样，没有见过他。
通过全篇，我们可以猜测到，根本就没有总盟主，“联杀堂”堂主钱东权就是传说中的银雕的化身。他藏得真够深。
紫丁香的人，怎么会想到负责内务的堂主其实就是他们的总盟主？说到这里，我要提一部电影《七煞》，孙仲导演，倪匡编剧。
“七杀会”是一个杀人劫祸的邪恶组织，刑部多次派人狙杀此团体，都遭到毁灭打击；之后，便派了几个人混入“七杀会”，借机立功上位，内部瓦解“七杀会”各堂主；经过多次互殴，七杀会只剩下了三四位堂主，三个是侠义客卧底的，还有一个是大堂主；他们想要找出“七杀会”的总坛主，奈何除了大堂主外，无人见过总坛主；于是设下计谋，引诱总坛主出面，谁知，经常在他们身边出现的大坛主，其实就是总坛主。
这部小说的“总盟主”，和七杀会的老大一样，自己扮作属下，既可以隐藏身份，又可以清楚地知道下面的人在想什么、干什么。钱东权是“紫丁香联盟”管内务的。他知道“联杀”的金玉侯病重，在金大少代父赴约的途中，命人击杀金大少。
这牵扯到“紫丁香”联盟的管理问题。紫丁香分三堂，“联营”负责赚钱，吃喝嫖赌，是正当行业（别以现代的眼光看古代的妓院，有人买，有人卖，只要不强迫，是合法的）；“联杀”负责铲除异己，杀人劫货无所不为；“联成”负责内部调遣，是总盟主直接手下。
“联营”和“联杀”，并不直接属于钱东权管辖，也就是并不直接属于银雕管理。“紫丁香”近年来的大笔举措，都失败了，损耗了大量的人才。这些人才，应该是“联杀”和“练成”的人居多。如今“联杀”的金玉侯病重，其女金大少根基未稳，杀了金大少，不但可以接收本属于“联杀”六舵的人，还可以接收金家的亿万家财。
钱东权的算盘打得很精。他派包括魔教子母天魔等人去刺杀金碎心，万无一失的计划，被程小青的魔刀给破坏了。
程小青救了金大少
这种“过河拆桥”的举动，激反了金大少：我爹快不行了，你们就要把我们父女吃了，这种联盟还留个鬼啊？所以金大少去了丁香岛后，一直在斗气。
再看“联营”。联营是做生意的，赚钱的；谁是总盟主对他们都没有恶意。贵客来到的那天凌晨，十几位附近的渔民看到了他的船，被杀灭口，其中有“联营”堂主韩浪的女儿。女儿被杀，做父亲的，总会有些想法，他也反了。
“紫丁香”大联盟，三联十八舵，反了两联十四舵。银雕纵横江湖数十年，以假死避过官府追捕，保全父母族人；以钱东权的名义，控制大半个紫丁香，为祸武林。物必先腐而后虫生，银雕很是明白这个道理，紫丁香不能待了，先走再说。
看官，也许你会说，银雕武功那么高，为什么不杀了卜鹰、程小青等人？要知银雕最让人害怕的，就是他的“隐身”功夫，这个“隐身”，不是指站在那里，别人看不到他；而是指他用别的身份在你身边出现，你却不知道他就是“银雕”。
如果他在丁香岛上杀卜鹰、程小青、金碎心等人，无疑没有把握；没有把握就去杀人，智者不为也。
那又为什么我说银雕就是钱东权呢？1.年纪，银雕的年纪和钱东权相同；2.性格，钱东权一向老谋深算；3.那天凌晨的群杀，太湖边上的渔民，并不认识银雕，世上根本就没人认识银雕；但太湖边的人，认识钱东权的人还是有的；根本就没有什么“贵客”，钱东权是早已到岛上来的，他去迎接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能让渔民发现？渔民们死了，死在他们看到钱东权和一个年轻人（那位孔雀）一起回去，没有第三个人——就算不认识钱东权，两个人回去还是三个人回去，这很容易数吧。
古大师只写到银雕离开了，并没有把“钱东权”的身份揭开，这是不是又留下了悬念？读者忍不住会想，韩浪他们知不知道钱东权的身份？钱东权会不会事后找他们算账？
账是肯定会算的。怎么算，很可惜，我们看不到了。
关于大武侠时代，古龙的《赌局》序言：
写在大武侠时代之前
我写这些故事，写的不是一个人、一件事、也不是一个家族。我这些故事，写的是一个时代，写这个时代一些有趣的人和事，虽然每个故事全都独立，彼此间却又有着很密切的关系。
这个时代就是我们的——大武侠时代。
古龙在创作过程中，一直在寻求改变和突破。写作手法、人物性格、武功路数，“求变”是他的执着，很矛盾是不是？我举个例子，古龙早期小说的主人公，有好的出身、名师教导，如辛捷、裴钰、吕南人；到了中期，主人公成了没落的世家子弟，沈浪、李寻欢、俞佩玉，都是有良好出身，但不以家世傲人；到了后期，出身背景成了累赘，要拼命甩掉出身、隐瞒出身，谢晓峰（躲起来叫阿吉）、马如龙（躲在杂货铺里）、陆小凤（谁知道他爹和师父是谁？）
这一点，表明了古龙笔下的“江湖”是不断变化的；而那些在江湖中举足轻重的“武林世家”的盛衰，他虽没有明写，但在此“大武侠时代”一系列的上，还是有暗示的。
南宫世家，代表没落后的武林世家
“金南宫，银欧阳，玉司马”，南宫世家排第一。在《护花铃》一书中，古龙书写了南宫家的盛世，并且为他们留了后路：南宫家祖先，怕子孙后代太过挥霍，所以编了一个“和魔鬼订约”的谎言，意思是，即便穷了，子孙后代也有生存的技能。
《流星蝴蝶剑》中，南宫远虽然名列“武林四公子”之一，但他是香川和万鹏王的清客，花的钱多半是侣香川的，南宫平时代的“孟尝之风”杳然不见。
《楚留香系列》中，楚留香和胡铁花道出：“这些武林世家，人才辈出，他们不经常在江湖走动，但神龙偶现，所作所为，必是足以震惊天下的大事。南宫平就曾在一夜之间，荡平太行十八寨，令横行天下四十年的太行群寇，从此一蹶不振”
在《银雕》一书中，古龙对南宫家是这样说的：自从南宫世家最后的一队渔船在扶桑一带沉没后，南宫家子弟，总希望被各大门第聘为迎宾宴客的总提调。。一个没落了的武林世家，要想维持往昔的风光，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南宫玉就是一个没落了的武林世家子弟。卜鹰听说他在丁香岛，以为他加入了紫丁香联盟；聂小虫却说，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他只是临时做紫丁香宴客的总提调而已。可见，即便是家道中落，世家子弟也还是有他的尊严和底线。
有的浪子知回头，有的浪子还在流浪
古龙笔下的情场浪子，很少会为爱回头。到了晚年的古龙，对爱情可能又有了新的看法。
1 韩浪和卓二姐
卓二姐和韩浪相识的时候，两人都是花样年华。韩浪的别号是粉莲花，是个风流的人；卓二姐知道他的个性，两人还是交往了，可能后来受不了他的四处留情，离开了他，十八年不曾相见。
卓二姐在想韩浪
所以韩浪对南宫玉说，女人如果变了心，真是什么办法也没有了。
二人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被人杀了，卓二姐这才去找韩浪。二人见面的情形，小说没写。写了韩浪临约时的盼望和精心打扮和对南宫玉吐露的相思；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又何尝不是？聂小虫在他们会面后说，想不到韩浪旧情难忘。
郎有情妾有意，浪子回头金不换，相信他们会是很是很幸福的一对。
2 卜鹰和胡金袖
胡金袖是卜鹰的情人，两人是公开的一对。卜鹰却一直没有成家的打算。这个浪子，胡大小姐能不能降得住，不知道；也许她会像卓二姐当年离开韩浪一样，离开会飞的卜鹰。
《海神》的前言中，古龙说道：“江湖中发生的事，千变万化，鱼龙曼衍，几乎在匆匆一瞬间，都可能会发生一些充满了浪漫与激情、冒险与刺激的事。”
他想利用一个“赌局”把江湖中的事，连成一个大故事。
诚如古龙自己说的，想要创造的“大武侠时代”:这一系列的短篇，每一篇都可以独立来看，但是又互相有关联；独立地看，是短篇；合起来看，是长篇。
《赌局》、《狼牙》、《海神》——《赌局》（指《猎鹰.赌局》中的“赌局”）；
《紫烟》、《群狐》、《追杀》、《银雕》——《猎鹰》；
《赌局》《猎鹰》--合成《猎鹰.赌局》
而之所以想要创造出这种“短篇武侠”，然后又把他们柔和在一个“长篇武侠”，他说：“以前写一个长篇连载，有时要写800多天才登完一个故事，写得人有稿费都嫌烦，看的人更加不喜欢。”“所以，武侠小说不得不变，短篇可能是一条路，它可以更讲结构，更干净、更利落。”
我们现在的人，有很多没有经历过在报纸上追小说连载的事了，但是我要是说追剧，大家一定会明白。我们都看过连续剧，如果是一个长篇连续剧，1000集，全讲一个故事，剪不断理还乱，有几个有耐心看下去？但是处境剧就可以做到这个。它可以单独一集成一个故事，也可以几集讲一个故事的发展；甚至是1000集，它还可以是一个一个不同故事联合成一个大故事。
香港如今的处境剧《爱回家之开心速递》，目前播放到1600多集了，不用从头看，随便看一集，都可以是一个故事。
古龙的担心不可谓没有理由，所以他在求变。
一来《猎鹰赌局》是未完成之作，二来既是“求变”之作，自然会有风险：读者既要求作者要有改变，又要求一定要改得让他满意，是不是有点强人所难？
是的，论笔法、论格局，这“大武侠时代”系列的小说不如“七种武器系列”，每个手法的改变，都是由不成熟到成熟的，古龙也不是一开始就写出了《七种武器》系列的，我只能遗憾地说，天不假年，没有让古大师完成他的设想后再走。
所以，就用《银雕》的结尾话作这系列的结语吧：明明不可能发生的事，竟已发生。这个世界上岂非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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