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有两个最重要的诗友。前半生是元稹,后半生是刘禹锡。
白居易30岁遇到元稹,当时元稹23岁。从此两人成为好基友,互相唱和,结下深厚友谊。两人的唱和相得益彰,元稹为白居易写过著名诗篇《闻乐天授江州司马》:
残灯无焰影幢幢,此夕闻君谪九江。
垂死病中惊坐起,暗风吹雨入寒窗。
面对这样的真挚友谊,白居易非常感动,以至于老友死后仍一直念念不忘,为他写下《梦微之》这样的名篇,并留下“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这样的千古名句。
总之,两人的唱和是相得益彰。
后来,白居易和刘禹锡走到了一起,不过这次,白居易显得很随性,而刘禹锡却每次都似乎用尽全力。
白居易
白居易晚年写诗信手拈来,随意成章,可能这震撼到了刘禹锡。尽管刘禹锡也是天才,也有自己独成一派的诗风,然而,他还是决定学习白居易的长处。
刘禹锡同学这么努力的结果,是每次唱和他都几乎不落下风,甚至多次占据上风。
一次,两人闲来无事,决定写点伤春悲秋的东西,来打发打发时间。白居易作为主人,喝了几口小酒后,捻了捻胡须,不慌不忙地在纸上写下一首《春词》:
低花树映小妆楼,春入眉心两点愁。
斜倚栏杆背鹦鹉,思量何事不回头?
开头开得挺好,前两句很美,后两句也有言而不尽的韵味,但是最后的议论似乎还不够画龙点睛,有点烂尾的意思。
刘禹锡
刘禹锡看后,微微一笑,对老白的诗才大加赞赏,然后一边喝着酒,一边思索。过了片刻,他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一口喝完杯中剩下的酒,提笔写下《和乐天春词》:
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行到中庭数花朵,蜻蜓飞上玉搔头。
同样是春词,却没有白居易诗中的慵懒,而是洋溢着充沛的活力。女子认真化了妆到园中欣赏满园美丽春色,不管是人,还是景,都是一种生机勃勃的样子。唯一不和谐的是,这些美好的生命被“锁”定在一个院落中。于是自然而然,这些旺盛的生命,会产生冲破束缚的渴望:即使是花,长在这孤独的园中,也是虚度芳华;倒不如做那蜻蜓,自由自在,飞出院墙。
别具一格的思路,清新脱俗的想象与语言,让这首诗成为一首名耀千古的杰作。对比老白的作品,说它胜过一筹,毫不为过。
古风
又一次,刘禹锡结束了23年的谪迁生涯,两人相见,饮酒,吃饭,话沧桑。白居易看到这位朋友经历坎坷,于是写下《醉赠刘二十八使君》安慰他:
为我引杯添酒饮,与君把箸击盘歌。
诗称国手徒为尔,命压人头不奈何。
举眼风光长寂寞,满朝官职独蹉跎。
亦知合被才名折,二十三年折太多。
一般的开导,重在议论,文采不差,不过对比刘禹锡的和诗,不管是情感,还是意境,似乎都有不如:
《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或许是融入了太多的自身经历,整首诗显得感情十分充沛,议论毫不枯燥,不仅有美好的意境,更有让人回味无穷的哲思。
为何会如此?同样是不可多得的天才,两人唱和,似乎刘禹锡总要胜过一筹?难道是白居易晚年才情大减?不见得,他晚年怀念元稹的诗歌同样出色。
或许,是由于他们相遇的时机不对吧。在刘白频繁唱和之时,白居易似乎已经不会再像年轻时一样,毫无顾忌地向一个人打开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