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余秀华的《在荆州古城上》

读余秀华的《在荆州古城上》 原创 李逵的板斧 2019-04-03 06:17:01
最初知道余秀华，是因为那首最著名的《穿越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余秀华，1976年出生在湖北省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农妇，而且是一个身体残疾的农妇。她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行动不便，说话口齿不清。高中毕业后，她便赋闲在家，过着普通农家生活。但是，说她是一个农妇又是十分不恰当的，因为她的精神世界是诗化的。在她的眼中，农村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更深的意义。
2009年，余秀华正式开始写诗；2014年11月，《诗刊》发表其诗作；2015年1月，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为其出版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同年2月，湖南文艺出版社为其出版诗集《摇摇晃晃的人间》。2015年1月28日，余秀华当选湖北省钟祥市作家协会副主席。余秀华至今已出过三本诗集《月光落在左手上》、《摇摇晃晃的人间》、《我们爱过又忘记》。她的诗歌主题多关于爱情、亲情、生活感悟。
余秀华19岁时辍学，母亲做主，在非自由恋爱情况下嫁给了比她大12岁的尹世平。尹世平外出打工时，两人相安无事，回家就不太平。两人分房住，只要在一个房间，必定吵架。“他看我老在电脑前写诗就不顺眼，我看他在那儿也不顺眼。” 两人有一个儿子，现就读于华中科技大学。2015年12月，余秀华与尹世平离婚。2016年，余秀华的母亲因肺癌病逝。
余秀华的诗从她一出名的时候就充满着争议，有人说她是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她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也有人说仅就诗歌而言，余秀华写得并不好，没有艺术高度。路遥文学奖”得主阎真则说：“评论余秀华的诗歌，若把‘脑瘫’类似的东西参与进来，放进另一个标准，脱离诗歌本身，就不好说了，因为这属于弱势群体。但如果把这个因素排除，单就诗、就艺术而言，实在没什么炒作的空间。”
然而，老夫却很喜欢她的诗，尤其是这首《在荆州古城上》。
《在荆州古城上》写于2014 年春天。那年，余秀华来到了古城荆州参加文友活动，大家一起登上古城游览。春天的古城风景旖旎，既有自然美景，又有历史的厚重气息，余秀华站在古城墙上，心情分外的开朗，似乎感觉到曾经的三国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能感觉到金戈铁马的声音，一个个历史人物的面容恍若面前。于是余秀华感慨万千，回去后写下了这首专门为荆州所作的《在荆州古城上》。
诗中以姐姐作为代称，让人想起当代著名诗人海子的诗《日记》。海子在诗中写道“姐姐, 今夜我在德令哈, 夜色笼罩 姐姐, 我今夜只有戈壁 草原尽头我两手空空 悲痛时握不住一颗泪滴”。海子把姐姐作为爱人的代称，读起来让人非常伤感，甚至有催人泪下的感觉。余秀华的诗也是如此，虽然余秀华是女性，这里的“姐姐”，可能更多是抒发一种作者对亲情的依恋和思念，但即便是把这种情绪当做爱情，读起来也是非常自然、真情流露，没有一点别扭的感觉。
余秀华写道：“姐姐，抱抱我。如抱住护城河里的一片水”；“姐姐，如果我吹起葫芦丝，而你穿上戏服一曲奏完，一舞终了我们躺在古城上，渐渐化进城墙而无人看见 姐姐，你可认可这样的幸福”的时候，我相信她是在抒发对亲人的思念和依恋，抒发她对亲情的渴望和怀念，尤其是对她的母亲。当年，她的母亲为了她今后有个依靠，选择了一个大她很多且不嫌她残疾的“上门女婿”，而在这个看起来似乎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婚姻破碎不久，母亲又患上了癌症，在她生命无多的日子里，她最放心不下的无疑就是余秀华。母亲去世后，余秀华仍然是在小屋的小桌前一句一句写她的诗。
除了对亲情的思念之外，余秀华在这首诗里也写出了历史的沧桑感。如“我们不停地走，黄昏欺近，却发现，又回到东门 小小的惊恐摁回内心：我们在历史的隧道里回到原点”这一句，写的就是历史的轮回，一切都将归于尘土，从终点返回到起点，和唐伯虎的那句著名的“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的意味相近。“我从来不怀疑历史的颜色就是这城墙砖的颜色”这一句，则让读者觉得藏青色的古墙砖仿佛就浮现在眼前，正如诗中所写的“历史的潮流从四面八方向这里滚滚而来”那样，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油然而生。
除了亲情流露和历史沧桑感外，这首诗的文字也非常优美，读起来非常感人。如：“我相信此刻每一块砖里都有烧沸的霞光”、“一片水里一棵柳的倒影 一棵柳的倒影里刚刚飞走的燕子”、“我们躺在古城上，渐渐化进城墙而无人看见 姐姐，你可认可这样的幸福”等等。
最后，诗里也蕴含着朴素的人生哲理。“小小的惊恐摁回内心：我们在历史的隧道里回到原点”讲述了历史的轮回；“它说：我在，一直在，永远在”告诉我们，金戈铁马、是非荣辱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瞬，而只有历史像古城一样屹立、永恒；“我们都有一个瓮，自入其里”讲述了人生如戏，每个人都有一个自己的世界；而“一曲奏完，一舞终了 我们躺在古城上，渐渐化进城墙而无人看见”不正是在说我们每个人个体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和微小，终将归于尘埃么？
此刻的春天让我饱含热泪。余秀华，愿你写出更多优美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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