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之前的“西游记”更精彩 原创 时拾史事 2019-06-02 10:48: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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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西行取经的故事经过小说家的演绎,成为《西游记》,在中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妇孺皆知。 玄奘是西行求法的僧人中最著名的一位,但却不是最早的。 两汉之际,佛法开始逐渐流入东土。魏晋北朝时期,有两次带有官方性质的活动,都与佛教有关。 十六国时期,前秦大将吕光,在淝水之战(383年)前夕,曾率军远征西域,攻破龟兹国。西域高僧鸠摩罗什作为战利品,被带到凉州(今甘肃武威)。
吕光死后,后秦皇帝姚兴将鸠摩罗什请到了长安,弘扬佛法,为翻译佛典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6世纪中叶,北魏胡太后派出宋云使团,曾至北印度,求得佛法而归。 这是两次与佛法东流有关的官方行为。魏晋之后的西巡求法者,主要是佛教信仰者的个人行为。 猪八戒才不是二师兄
最早的西行僧人是三国时期的朱士行。
朱士行(203-282),三国时代魏国佛教高僧,法号八戒,颍川人。 嘉平二年(250年),印度高僧昙柯迦罗来到洛阳,并在白马寺举行传戒大典。
洛阳白马寺
朱士行第一个登上了戒坛,成为中土第一位受戒的僧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出家人,一位真正的“比丘”。 朱士行受戒以后,便发愿穷尽余生来弘扬佛法。 洛阳,这座佛法盛行的圣城,是许多西域高僧来中土弘法的第一站。对朱士行来说,也是最好的修行和学习的地方。 他白天为僧众讲解经典,晚上又孜孜不倦研究现有的典籍。 朱士行在洛阳呆了十年,期间他也遍访西域高僧,想弥补有些经典在流通过程中的错漏之处。 然而,由于大多数经典没有原本,众说纷纭,各执所见,他们的解答只会加深他的疑惑。朱士行萌发了亲自西行寻经的志愿。 魏甘露五年(260年),他自雍州(治今长安)出发,一路向西来到凉州境内。 凉州地处东西交通要冲。汉通西域之后,河西一带成为“华戎所交”的重要领域。在这里,朱士行看到了更多的西域僧人,他谦虚地向他们请教,并学习了西域的常用语言。 他继续向西,越过戈壁沙漠,终于到达于阗(今新疆和田)。
于阗是天山南路的东西交通要道,是佛教传入中土的必经之地。因此,于阗成了西域佛教的中心和东传中土的中转站,无数取经僧人,从于阗获取佛经善本,这使于阗获得“小西天”的美誉。 朱士行在此一边参访佛教圣地,一边学习新的佛教经典。寒来暑往,春去冬来,费尽千辛万苦,朱士行终于找到了《放光般若经》的梵本。他拿到经典后立刻着手抄写,共获得“正品梵书胡本经典”九十章,六十余万言,并遣弟子十余人,护送佛经胡本还洛阳。
因为身体衰迈,朱士行最后没有返回内地,以八十岁高龄终老于于阗。 虽然他所求得的经典只有《放光般若经》一种,译文也不算太完整,但在当时还是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有很多学者,诸如帛法祚、竺法蕴、于法开等,都通过《放光般若经》来弘扬般若学。 梁僧祐《出三藏记集·朱士行传》记载其“志业清粹,气韵明烈,坚正方直,劝阻不能移焉”。 朱士行是开创西行取经的第一人,在他的感召下,一百多年后,东晋高僧法显开始了西上印度的艰苦历程,又过了两百年,唐朝玄奘从长安踏上了印度之行的漫漫之路。 从时间和历时的角度来看,“八戒”应该是玄奘的“师傅”,而非“徒弟”。毕竟,他作为我国佛教史上到西域求法的第一人,要比唐僧早了三百多年。 法显:我的经历才是第一部“西游记”
此后的求法高僧中,法显(334-420)、玄奘(602-664)和义净(635-713)是三位功业卓著的大师。其中,法显不仅是西行求法的创辟者,而且是从陆上丝绸之路“西越紫塞”而往,从海上丝绸之路“南渡沧溟”而归。 法显,俗姓龚,平阳武阳(今山西临汾)人。自幼童时代就在山西襄垣仙堂寺为沙弥,20岁剃度为比丘。
法显
三十多岁的时候,法显来到当时的北方佛学中心、后秦统治下的都城长安。在这里,法显的佛学造诣得到了极大的提高。 当时的佛教有“南方重义学,北方重功德”的差异,他对禅法和戒律的兴趣比经义更大。因此,感于当时佛经不甚完备,戒律多有谬误及残缺,法显立志要西行佛国天竺取经,寻求戒律。 当时,中原内地佛教不断发展,僧众不断扩大。但是缺乏相应的戒律,僧团修行没有统一行为规范。 这时的和尚务农的、经商的、诈骗的、看相的、行医的、钻营的都有,唯独专心做和尚的不多,而且有点钱的还贪图享受,跟佛教的根本教义相悖。甚至在公元390年后燕吴柱叛乱时,曾立僧侣法长为皇帝,以佛教为幌子,裹挟十万僧侣信徒祸乱河北。 以慈悲为核心理念的佛教非但没有为百姓带去和平安康,反而参与了杀戮,这都和戒律缺失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道安和慧远等高僧都曾为了完善戒律而做出很大贡献。但是,这远远不足以解决僧团生活的建设问题。 法显一行五人从长安出发,经陕西陇县至张掖,遇到智严等几位同道同行。 从长安到凉州的旅途尚称通畅,凉州此时虽然西秦、南凉、后凉、北凉并立,西凉也行将建国,战乱频繁,但各国君主都对佛教崇信有加,因此他们一路顺畅地到达凉州的最西境——敦煌。 在敦煌作短暂停留和准备之后,经过17个昼夜,越过“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长达一千五百里的流沙之路。然后到达鄯善(今属新疆吐鲁番市),西北行至塔里木盆地的乌夷国(焉耆),在401年进入于阗(今新疆和田)。
白龙堆沙漠(流沙)
新疆是这个时期佛教东传的重要中转站,佛事甚盛。因此,在焉耆、于阗等地,法显都有两三个月的停留,观摩当地佛事活动。 根据法显《佛国记》记载,当时于阗(和田)人民生活安定,佛教非常兴盛,经过鸠摩罗什的弘扬,已经以大乘为主,甚至专门建有僧房给客人居住。法显一行安顿的当地最大的瞿摩帝寺就是大乘寺院。他们在于阗停留了三个月,观看了当地一年一度的佛诞节佛像游行。
之后,法显等人继续西行,翻越葱岭(帕米尔高原),沿着瓦罕走廊,然后南下渡过印度河,于402年到达北印度的乌苌国(今巴基斯坦西北边陲)。 这是一条前无古人的通道。法显在《佛国记》中自叹“汉之张骞、甘英,皆不至”。他是第一个越过葱岭,走通今日所谓中巴公路的中国人。
法显由此开始了长达六七年的佛教修学之旅。他从印度河到恒河流域,追随佛祖的足迹,一路不仅参观佛迹,还学习梵语,抄写律经,收集了《摩诃僧祗众律》《萨婆多部钞律》《摩诃僧祗阿毗昙》等佛教经典。
409年,他渡海来到斯里兰卡,继续搜求佛典,求得了《弥沙塞律》等佛经。两年后,法显从斯里兰卡乘坐商船东归,横跨印度洋,经苏门答腊岛,在海上历尽千辛万苦,航行八十多天,于412年8月在山东崂山登陆。 413年,法显来到东晋都城建康(今南京),潜心翻译所带来的佛经,并留下了《佛国记》(又称《法显传》)的伟大著作,完整记载了他这次伟大的旅行。420年(一说423年),在荆州圆寂。 在名垂青史的众多西巡求法高僧中,法显创造了许多第一。 他首途时61岁,是年龄最高的,享年80岁,也是最高;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位打通海陆丝路、西行求法的高僧。与法显同行的9人中,只有法显一人学成归国,回到故土弘扬佛法,“欲令戒律流通汉地”。 这里还要特别提出《佛国记》的伟大意义。 《佛国记》保留了那个时代海上丝绸之路航行的宝贵记录。比如,法显从斯里兰卡搭乘的商船,有200多位乘客。又如,法显在苏门答腊岛逗留期间,为了等候汉地的船,大约等了四五个月。 这些都生动地反映了南海丝路上东西商贸的发达,也有助于我们了解5世纪中叶南海地区与中国大陆商旅航行情况及其频度。 《佛国记》就是关于环南海和印度洋东西方精神与物质文化交流的“西游记”。 正如近代学者方豪所言:“法显之功绩不仅在译经及弘宣教旨,其所记历程虽仅九千五百余言,然精确简明,包括往返西域历程及航海经验,尤为今日研究中西交通史及中亚中古史地者必需之参考数据。” 西域地区由于距离内地遥远、政权变更频仍等等原因,其古代社会历史的状况,留存至今的资料较为缺乏。 而印度民族,作为一个伟大的智慧非凡的民族,在古代曾经创造出了灿烂的文明,对世界文化作出了巨大贡献。但是,印度民族在文化性格上却有一个重大的缺点,就是不大重视历史的记述,对于时间、空间两个方面,夸张、想象的成分过多。 因此,法显对于公元五世纪之前的西域、中亚以及印度的佛陀时代、孔雀王朝、贵霜王朝以及笈多王朝早期政治、经济、民族、文化、风俗习惯等方面的真实叙述,是研究这一地区古代历史的最可宝贵的历史文献。《佛国记》的这方面的价值,早已经成为世界历史学界的共识。 法显西行也深深地鼓舞了玄奘。《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玄奘自言:“昔法显、智严亦一时之士,皆能求法,导利群生,岂使高迹无追,清风绝后?大丈夫当继之!” 唐代高僧义净,也是一位伟大的西行者,曾经比较,“观夫自古神州之地,轻生殉法之宾,显法师(法显)则创辟荒涂,奘法师(玄奘)乃中开王路。”意思就是,法显是“西行求法的伟大开创者”,玄奘是“西行求法的发扬光大者”。 法显在佛法的弘扬上也是功名卓著。 有人这样说,佛家戒律有五部,流传中土的有四部,其中三部是法显取经携带回国的。 《摩诃僧祗众律》译出后,在当时影响甚大。它与《十诵律》一起成为南北朝时期佛教戒律学的主要依据。 除戒律方面之外,法显还记载了天竺自古以来流行的佛教制度。 在叙述了摩头罗国之概况后,法显用近千字的篇幅较为细致地叙述了天竺实行的仪轨制度。 比如,天竺诸国国王“供养众僧时,则脱天冠,共诸宗亲群臣,手自行食。行食已,铺毡于地,对上座前坐,于众僧前,不敢坐床。佛在世时,诸王供养法式相传至今。” 这里所讲的是国王供养僧众饮食的法式。 在《佛国记》中,法显对西域、印度诸国的规模较大的法会叙述得尤其详细。 如于阗国、摩竭提国的“行像”仪式、竭叉国的五年大会(般遮越师)、弗楼沙国的佛钵崇拜仪式、那竭国的佛顶骨崇拜仪式、师子国佛齿供养法会等等。 此外,法显还对其在天竺所瞻礼过的佛塔一一作了描述。 所有这些材料都是研究西域、印度佛教,特别是五世纪印度佛教史的珍贵文献。 法显归国后,正当东晋南朝处于战乱频仍之际,地方官的接待十分有限,他仅仅依靠个人之力、信众支持,苦心孤诣完成了几部重要戒律的翻译工作。 法显一生没有获得什么政治荣耀的光环,只有对信仰的默默坚守,对事业的顽强坚持。与玄奘西行经历中广结众缘、交好贵族并获得丰厚的做法相比,法显的成就殊为不易。 玄奘的西行壮举,无论在佛教史还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都是一盏明灯,他的事迹和精神千百年来广为传颂。但同时,我们也应该充满敬意缅怀像朱士行、法显这样不事张扬、埋头苦干的先驱性伟大人物,给予他们更高的礼赞、更多的关注。 参考资料: 林梅村,《丝绸之路考古十五讲》,2006年,北京大学出版社 杨维中,《新译佛国记》,2004年,三民出版社 方豪,《中西交通史》,1982年,岳麓书社 (梁)僧佑,《出三藏记集》,1995年,中华书局 (日)长泽和俊,《丝绸之路史研究》,锺美珠译,1990年,天津古籍出版社 陈寿,《三国志》,1971年,中华书局 《佛国记——法显西行》纪录片解说词
作者简介:时间的灰烬,喜爱阅读,愿把专业的历史用通俗的化的方式呈现给大众。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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