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一首伤怀念旧的小词，但写来跌宕有致，情韵盎然

本来是一首伤怀念旧的小词，但写来跌宕有致，情韵盎然努力铺垫未来幸福大道 2019-08-13 17:51:46

《御街行》

街南绿树春饶絮。雪满游春路。树头花艳杂娇云，树底人家朱户。北楼闲上，疏帘高卷，直见街南树。

阑干倚尽犹慵去。几度黄昏雨。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晏几道

这首词的题材很平常，写的是伤怀念旧，但艺术手法颇有独到之处。春天，街南。杨柳摇曳，飞絮濛濛，飘落地下，皎如白雪，洒满了春游之路。首二句景物淡素，用一“饶”字，显示出对于“杨花似雪”的怜惜，景中微含情意。杨万里“才看腊后得春饶，愁见风前作雪飘”，写的是梅花飘如白雪，但也微含怜惜，因而说“愁见”，与此句相仿佛。这是稍远的春景。再往前看呢，“树头花艳”——姹紫嫣红，粉白黄嫩，开满枝头，象五彩缤纷的灿烂云霞，真是美景如画。

“杨柳摇曳，飞絮濛濛”情景图

就是在这杂花生树，绿阴浓深的地方，再望过去，一户朱门，隐隐地掩映着……绿树，春絮，艳花，娇云，是如实的春景，但对“朱户”说，它是“烘云”，是衬托。不过写到此处，却又戛然而止。这与其说是作词应有的凝炼，不如说是晏几道独有的含蓄处。至于说门里的人如何？词人一个字也没有说，它给读者留下广阔的想象余地。不过从方才那么多美好景物的映衬中，这朱户人家的人，想来也会是不俗的吧。

晏几道

下面，是另一个场景。春天。街北。画面上出现的是北楼一座，也可能是一角。至于有没有绿树、红花，作者没有写，这缓步登楼的人，似乎没有心情来欣赏这些。“北楼闲上”，他百无聊赖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北楼，映进他眼帘的是：街南绿树掩映，此外，再什么也看不见了。按词牌分，以上是上阙，按作品的含意说，转入下阙后，仍继续写这个登楼人。他所能望见的虽只是街南绿树，但他靠在阑干上，却是靠了很久很久（“倚尽”），仍然不愿意离开，甚至于“几度黄昏雨”——雨落，雨停；雨停，雨落。这两句通过写景（“雨”的“几度”），极写他的如醉如痴，由痴而呆的情态，但目的是写他的钟情之深。

登高望远图

下面又是一个场景。“晚春盘马踏青苔，曾傍绿阴深驻”。这是回忆，是倒叙。那是别一个晚春时候。地下，遍布青苔；旁侧，一片绿阴。可见这是一个幽深阴凉的地方。但在这里寻春驻马，有没有看到想望中的人呢？又是戛然而止。不过联系开头四句看，“晚春盘马”也正是“雪满游春路”季节；“踏青苔”，“傍绿阴”，也正是“树头花艳”“树底朱户”的去处；只是时移势异，往日今夕不同而已。也许，他俩就是那时彼此流露出倾慕之情的吧。不过谁能肯定不是仅仅一瞥就分开了，或是人家根本无情呢？这些，作者又都没有写出来，他要读者去想象，“思而得之”。

落花

镜头一转，又回到眼前来。“落花犹在”。无论从词意或内容看，这个“花”都是“树头花艳”那些树上的花。“香屏空掩”，照应上面“疏帘高卷”。一则说明那时人在；二则说明今日人去；但都是用的暗示手法。最后，“人面知何处”借用唐代崔护的故事，点明题意。据唐代孟《本事诗》记载：博陵（今河北定县）人崔护，资质甚美，清明日独游郊外，过一村庄，因酒渴求饮，结识一位美丽的姑娘。第二年清明节，崔护再来女家，虽门庭如故，但已上锁，不得晤面。

崔护《题都南庄》简笔画

崔题诗在左扉曰：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后数日，崔护复来。扣门闻有哭声。原来女自去年以来，常恍饱若有所失，及见题诗，更思念情切，遂绝食而亡，崔护大恸。后来女复活，终成良缘。从词借用这个故事说，可见这位曾经“北楼闲上”，“晚春盘马”的人之一往情深，不过与虽经周折，但终成佳偶的崔护不同，却是“人面知何处”了！

晏几道《御街行》

本来是一首伤怀念旧的小词，但写来跌宕有致，情韵盎然。原因在于作者的艺术手法高超：一是景物铺开后，处处用暗示，直到最后才一语道破；二是“淡语皆有味，浅语皆有致”（冯煦）。语语浅显，却又语语含蓄，既不晦涩，又不平直。三是结构曲折，却又层次清楚——“故事”委曲婉转，而叙述有条不紊，顺叙、倒叙、安排贴适。这样既见出“此中人”感情深挚，也见出文心词意的动荡迷离，而这正是晏几道绘景描情的长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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