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金庸先生创作的武侠小说中,最为人熟知的大概就是射雕三部曲了。从《射雕英雄传》到《神雕侠侣》再到《倚天屠龙记》,金先生生生的“造”出了一个让人流连忘返的江湖。这个江湖有传承发展,有兴衰荣辱,也有众多侠骨风流。那些熟悉的名字: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张无忌、周芷若……一位位个性鲜明的出现在我们面前,走进了我们空虚的精神世界,惊艳了时光,蹉跎了岁月。
一入江湖岁月催,故事里风华绝代的武侠人物,虽属虚构,却撩人心弦。射雕三部曲前后跨越一百多年,我们眼见江湖儿女们,青丝变了白发,花落别了人间,只留下一段段传奇的故事在江湖中流传,诉说着世间的侠义和恩怨。
射雕三部曲中,《射雕英雄传》和《神雕侠侣》时间相近,出场人物有着这样那样的关联,而《神雕侠侣》和《倚天屠龙记》之间相隔了百十几年,除了两把冷冰冰的倚天剑、屠龙刀之外,只剩下了长寿老人张三丰勉强带着《神雕侠侣》的影子,维系着射雕三部曲的一脉相传。近一百年的时光,江湖中发生了什么我们不得而知,只能靠着《倚天屠龙记》写下的只言片语来猜测和想象。
人,早已不是那些人;江湖,也不是从前的江湖。在这个天气渐凉的季节,就让我们温一盏酒,沏一杯茶,且学古人浮白载笔,来聊一聊从《神雕侠侣》到《倚天屠龙记》的那些年,江湖上发生了怎样的故事,有着何等的改变。
全真教淡出江湖,武当派强势崛起金庸武侠里的全真教是射雕三部曲中最早登场的。初读小说时,雪夜牛家村外的长春子丘处机一出场便是英雄豪迈,让吾等读者差点误以为他是全书主角,后来发现江湖上高人辈出,全真七子就武学修为来说,不过尔尔。幸好金先生的武侠小说从来不以武功高低论人品,全真七子武功虽不及五绝,教徒弟不如江南七怪,单论人品却让人无可挑剔。到了《神雕侠侣》时代,全真教依然兴旺发达,全真七子却变的有些不近人情,说他们迂腐有些过分,但是说他们顽固却是一点也不冤。
中神通王重阳创立全真教是因为抗金失败,在活死人墓中大彻大悟,遂开宗立派以渡己渡人。王重阳是个有大智慧的人,他不像郭靖一般以死明志来实现为国为民的情怀,他选择了另外一条道路来实现自己有过低谷却从未丧失过的侠义精神。王重阳看透了江湖,不过是你来我往无休止的争名夺利;王重阳看懂了历史,不过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的转变;王重阳也看穿了人性,不过是嬉笑怒骂的闹剧。
于是王重阳以退为进,意图用全真教这样一种方式来改变江湖,出世不避世,出家更为家。这样就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全真七子有着天下第一的师父,武功却始终难入绝顶高手行列的原因。王重阳教徒弟,以道法为重,武功甚么的名利载体倒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当然,江湖险恶,王重阳也不是全无准备,一心向武的周伯通便是他留给全真教以武力保教的最重要一环,天真烂漫了一辈子的周伯通,心心念念的只有两件事:一个是类似父亲的师兄王重阳和他创立的全真教,另一个便是“玩武功”。周伯通武功修为终窥大境,足以震朔对全真派心存歹念的宵小之徒,也足以让以武立足江湖的全真教保持着武道的尊贵。
不是王重阳心机太重利用了周伯通,而是江湖的险恶让他不得不出此策略。于全真教和周伯通而言,都是各取所需。
全真教从一开始就没有把重心放在武学上,也没有拘泥于南宋和金朝的统治形式,在王重阳看来,无论哪一个封建朝代,顺势而为的保民比逆势的愚忠会更有成效。这也是在小说《神雕侠侣》中,一向对武学痴情的长春子丘处机会远赴西域进言成吉思汗止杀的根本所在,倔老头丘处机刚硬了一辈子,临到老才明白了师父的初衷和苦心。
所以到了《倚天屠龙记》的时代,全真教在天下初定后专心修道,逐渐退出了江湖。在全真教的眼中,天下苍生本一致,没有什么华夷之分,在这一点上,全真一派堪称高人。
江湖从来不寂寞,一派的淡出必有一派的崛起。倚天屠龙时代,江湖当以武当派为武林翘楚。张三丰本是觉远大师座下小和尚,机缘巧合之下习得九阳神功,生性要强的他没有去投奔大侠郭靖,而是在武当山顿悟大道,开创武当一派,端得是震古烁今。
提到张三丰,就不能不说他对郭襄的那份情,即使他看破了红尘,也依旧留着一丝尘心。因为执著,所以看破红尘;因为看破红尘,就更断不了执著,看似矛盾,实则着才是真实的人生。张三丰长寿百年,好似神仙,但正是因为始终对郭襄念念不忘,才让人觉的他不是飘荡在空中的“大侠”,而是位让人心生好感的长者,有仙气,接地气。
武当派开宗立派之后,张三丰没有收徒,可能是他自己还没有劝服自己。他修习的几十年间,江山易主,大侠郭靖一家人命丧襄阳城下,侠义和生命终究没能保住残败不堪的南宋朝廷,江湖上有识之士或亡于国,或隐遁于山林,他们的后人如朱九真之辈也不现先祖雄心,安于现状,关心的只是家族的兴衰。那些所谓武林正道,也陷于江湖的你争我夺,倚天剑、屠龙刀虽然掀起的血雨腥风,却又有几人真正关心它们内藏的奥妙?真真是辜负了郭靖的苦心。
张三丰想不通,为何神雕时代的武林变得如此陌生?如神雕大侠杨过那般风华绝代的人物再也难现江湖?我们在小说中无从寻找张三丰的心路历程,只能大胆的猜测,他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刻,就是他开始收徒的时刻。从他徒弟们的年龄来推断,张三丰想了很久,悟了很多。
一个门派只有到了收徒、开枝散叶的时候才算真正的开始。如此看来,武当派创建的很晚,到了武当七侠拜师的那一刻,张三丰才正式的与自己和解了。只有心如止水的张三丰才能够教出武当七侠那样的弟子,七侠也是《倚天屠龙记》中为数不多的带有《神雕侠侣》时代江湖味道的人儿,行走江湖的举手投足之间有着朝气和生动,不似全真七子那般拘泥,那般暮气沉沉。
全真七子和武当七侠,让人不由得生出联想和对比。不知道是作者的刻意安排还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他们于“侠义”一道,均为江湖楷模。全真教和武当派也让人难以分出孰优孰劣。王重阳和张三丰虽然时隔百年,却心意相通,原因无它,心怀天下而已。
小说中全真教的沉默和武当派的崛起,也不过是江湖上一如既往的风起云涌。
丐帮的沉沦和六大门派的兴盛《倚天屠龙记》里,丐帮已经沦为了二流帮派,只能跟在六大门派后面打打秋风,占点小便宜,曾经风光一时的盛景已如昨日黄花,再难出现。
号称天下第一大帮的丐帮在《神雕侠侣》中还是有着绝对的实力。在郭靖黄蓉的带领下,以耶律齐为首的丐帮是义助襄阳的主力军,他们侠肝义胆,舍生忘死,江湖好汉提起丐帮,无不击掌捶桌,赞一声:“好汉子!”可惜,襄阳一战,丐帮损失殆尽,帮中精英尽皆命丧城下,魂归武林。经此一役,丐帮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直至沉沦。
说起金庸武侠小说里的丐帮,实在是一个神一样的存在。从乔峰到郭靖,丐帮从未缺席。一群衣衫褴褛,衣食无着落的叫花子行走江湖,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得失,而是侠义。这是一种怎样的情怀?比起江湖上衣着光鲜的名门正派,他们更应该受到人们的尊重。丐帮的尊严,是以生命为代价换回来的,我们可以想象,在襄阳城外对垒的大军阵中,傲然挺立着手拿打狗棒的丐帮帮众,他们视死如归,以死为荣。寒风猎猎,鼓角争鸣,一个又一个丐帮帮众倒下,化作了不屈的灵魂,守护着襄阳,维护着武林的尊严和江湖的铁骨铮铮。
无奈的是,江湖是一个健忘的地方,只有绝对的实力才会迎来尊重。襄阳之战不过几十年,丐帮却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
《倚天屠龙记》中的丐帮依然人多势众,却没人会去重视它。人常言道:宋朝之后无华夏。丐帮的兴衰,说明了就连江湖人的骨头和侠义也被打断、打折,射雕和神雕的江湖已经慢慢的沦陷,侠义的精神也从郭靖、杨过时代的主动承担变成了张无忌类的被动反抗,“为国为民的侠之大者”的丐帮沉沦于江湖,取而代之的是怀着各种利益目的“正气凌然”的六大门派。
我们不能一棍子打死六大门派的侠义性,灭绝师太如此不招人待见,在其面对强敌时,也有着侠义的本性,至死不渝。可和明教一对比,六大门派的侠义就显得脆弱和冷血。不说那些高高在上的明教高层,单就庄铮、吴劲草这样一笔带过的“小人物”,也是死战不退,兄弟情深。不过,明教的侠和义,是在严格的教规下人们相互守护时爆发出的须眉本性,和射雕、神雕中的侠义相比较要狭隘的多。至于六大门派,更多的是打着侠义的旗帜来“侠义”的,为的是个名声,少林、武当、峨眉概莫能外,更不要提华山、崆峒和昆仑。
说的绝对一些,射雕三部曲中,有丐帮的江湖才是纯粹的江湖,丐帮倒下也就意味着古典侠义江湖的终结。六大门派的兴盛是江湖发展的必然结果,让人心中别扭,又无可奈何。
江湖的烟雨中,丐帮只剩下了一个模糊的背影,诉说着往事的辉煌。
明教的称霸天下,算是为射雕三部曲中的江湖有了一个勉强的结局明教是从《神雕侠侣》到《倚天屠龙记》的空白时代江湖上出现的最大改变。在明教中涌现出许多令人难忘的英雄人物:谢逊、殷天正、韦一笑……,倚天的主角张无忌也是在明教时大放异彩并收获爱情的。可是,为什么没有什么恶迹、尽是英雄好汉的明教会不招人待见,让六大门派不远千里合力攻打光明顶呢?
原因是,明教不属于江湖。明教中的人物,尤其是高层人物有着典型的江湖气质,可是它的宗旨是推翻封建的蒙元朝廷,这就让明教中人的行事方法不那么“江湖化”,他们有着严密的组织架构,处于基层的各个旗坛目的明确,行走江湖做人办事用的是政治手段而非江湖规矩。这边让江湖中人本能的把他们排斥为异类,恨不能灭之而后快。
江湖人想要维持江湖的规矩,明教人又只想达成目的不守规矩,一来一往,二者之间水火不容。适逢明教陷于内斗,无法团结一致,六大门派趁虚而入攻打光明顶,意欲消灭明教。要不是张无忌横空出世,明教在劫难逃。
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明教在经历了生死存亡一念间的教训后,迅速的团聚起来,在中原各地发动了反元起义。令人费解的是,以张无忌为主的明教高层,在有关国家存亡的战斗中“特立独行”,仍旧纠结于江湖恩怨之中,导致最终大权旁落,明教覆亡。放眼江湖,张无忌是个少有的好人,也是个志不大才也疏平凡之辈,与郭靖杨过相比,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真是可惜了他一身的好武艺和那么多的“奇遇”。
不管江湖中人怎么看,明教最后推翻了元朝的统治,一统了天下。从郭靖道杨过为之奋斗过的事业,至此有了结果。郭、杨对抗过的敌人就此败北,退出了历史的舞台。
江湖风云一百年,从弯弓射雕到鼎定九州,射雕三部曲终告完结,看上去也算一种完美。从《神雕侠侣》到《倚天屠龙记》中间的江湖,也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江湖上,再没有杨过那般风华绝代的男子,却多了一个个痴心之徒,沉迷在江湖之上,把心越缩越狭窄,把情越过越功利,让侠义成为了江湖恩怨的桎梏。
也许,这就是江湖,这才是江湖。
作品均为原创。文中所涉及门派均为金庸先生武侠小说中虚构的历史,请勿对号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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