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诗最早可以追随到先秦时期,在《诗经》中有不少描述农业生产、生活的场景,不过此时田园诗还只是雏形,在“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中,只让人看到田园劳动场面,而感受不到太多作者对田园生活的精神感受。
正式确立田园诗地位的,必然离不开陶渊明的贡献,是他将“田园”二字引入诗题。少年得志的陶渊明初入官场,面对魏晋官场的混乱黑暗,显得格格不入,最终解印而去,在田园中追求内心的自我。
初入田园的陶渊明是“开荒南野际,守拙归园田”,庆幸自己“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但生活离不开柴米油盐酱醋茶,现实生存的压力,让陶渊明从向往田园的浪漫,开始面对真实的田园岁月。此时他的田园诗由田园乐向田园苦转变,生活成了“夏日长抱饥,寒夜无被眠”,为此他甚至要乞讨为生,却不愿折腰是权贵。正是在这种情况,陶渊明赋予田园诗由景到情的内涵,让田园诗没有脱离社会环境而存在。
田园诗在陶渊明等人的推动下,在唐朝发展日益成熟,在描写风格、艺术手法上不在局限于就田园风景说田园,而是将对国家发展变化、个人社会责任抱负融入其中,在初唐、盛唐、中唐、晚唐不同时期,虽然诗人们在田园诗中将归隐山林,享受无拘无束生活为主旨,但大背景中的社会环境都会表现出来。细品不同时期的田园诗,可以读到唐朝由盛世到衰败灭亡的演变过程。
初唐刚刚建立,田园诗风虽想入世,但保留观望态度说起唐朝田园诗开创者非王绩莫属,作为隋末唐初的诗人,他经历的隋末天下打乱,民不聊生,至唐朝立国后,人民生活开始稳定,大唐国力逐渐蒸蒸日上。而王绩从隋末到唐初三次入世为官,最后又三次归隐田园。纵观王绩一生,他一直效仿魏晋先贤的行迹,以隐居田园名士自居,不过他所处的时代,和陶渊明、嵇康所处动乱不同,此时天下初定,各路文人才子都想在仕途上大展鸿图。
春晚园林
不道嫌朝隐,无情受陆沉。忽逢今旦乐,还逐少时心。
卷书藏箧笥,移榻就园林。老妻能劝酒,少子解弹琴。
落花随处下,春乌自须吟。兀然成一醉,谁知怀抱深。
在《春晚园林》这首诗中,王绩开头两句回忆少年时有济天下之心,在宦海浮沉以后,最终还是把书籍放在竹筒里,移居到田园中。因为王绩面对的初唐诗界,还是前朝遗留下来宫廷诗格式,奢靡之风仍存在与其中。
王绩在追随陶渊明的脚步中,虽面对唐朝执政者兢兢业业的态度,但心里还是存在抵触心理,认为朝廷还是原来隋朝一样,自己有老妻倒酒、小儿子弹琴,在春风中悠然自得就可以了。王绩的这首诗,其实就代表着由隋入唐文人士子忐忑心理,不知未来局势为如何发展。
盛唐开始,田园诗风激情四射,力图争取一席之地在李世民贞观之治打下的基础后,在武则天、唐玄宗执政前期,盛唐局面已经到来,此时社会安定,经济繁荣发展,诗人们在这种氛围渲染下,都有着昂扬进取的精神,希望辅佐明君建功立业。田园诗也脱离不了这种盛世的气象,在田园生活、风光描写中,有着强烈的自豪感,积极拼搏争取的心态。
田家即事
桑柘悠悠水蘸提,晚风晴景不妨犁。高机犹织卧蚕子,下坂饥逢锅饭妻。
杏色满林羊酸熟,麦凉浮塊雄媒低。生时乐死皆由命,事在皇天志不迷。
盛唐时期的田园诗人有孟浩然、王维等,他们的仕途还算顺利。而同一时期的储光羲参加三次科举考试,才获得一个卑微官职,做了七年后储光羲就辞官归隐。面对人生际遇的不顺,但在盛唐的大环境下,储光羲的田园诗仍然充满着蓬勃向上的精神。
在这首诗中,开始就描写一幅和谐幸福的画面,男耕女织的生活让人怡然自得。诗人在这种田园生活中,虽然说出生死皆有天注定的宿命论观点,这与他的仕途遭遇有关系,但在安定的社会大局面下,储光羲还是受社会环境影响,提出的了“志不迷”昂扬奋发的精神。在大唐盛世环境下,对田园派诗人来说,虽有归隐之心,但又都愿意有所作为,有所努力。
中唐动乱,田园诗风虽受重创,盛世局面激励再博一次安史之乱后,唐朝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唐宪宗执政后,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地方藩镇势力得的抑制,国家税收开始增加。“元和中兴”的出现,让生活在盛唐的田园诗人们,面对急转而下的中唐,在衰落中看到了希望,热于投身政治,因此在田园诗歌中,面对因战乱而造成的破坏,在诗中仍是保留蓬勃的生气。
田家留客
人家少能留我屋,客有新浆马有粟。远行僮仆应苦饥,
新妇厨中炊欲熟。不嫌田家破门户,蚕房新泥无风土。
行人但饮莫畏贫,明府上来何苦辛。丁宁回语屋中妻,
有客勿令儿夜啼。双冢直西有县路,我教丁男送君去。
王建是中唐时期的重要诗人,其经历了安史之乱后藩镇割据,唐宪宗励精图治的时代,年少时因家贫而参军,同情百姓的疾苦。在这首诗中,面对战乱后的中唐百姓家庭,虽然人口因战争而减少,但远道而来过客,主人还是会热情接待,有简单的食物可以享用,还嘱咐妻儿勿要打扰客人的留宿休息。
此时的中唐还有着盛唐的遗风,诗人在诗中对伤痕累累的田园生活,还是看到希望,只要持续休养生息,还会有“男丁送君去”,可见中唐时期的国家大局还是基本稳定。
晚唐崩溃,田园诗风避世厌世,只是寻求自我解脱元和中兴犹如回光返照,唐朝政局彻底开始土崩瓦解,中央朝廷被宦官把持,河朔三镇相继叛乱,晚唐时期的情况可谓是一片黑暗。
面对社会混乱,政治腐朽的局面,一直以追求精神生活安逸自由田园诗人们,被现实世界屡屡重创。虽有“琴临秋水弹明月,酒就东山酌白云”逃避现实想法,以求得自我安慰的,但诗言志的主旨,让晚唐田园诗人们将家国情怀继续融入诗歌之中,只是多了些无奈。
春日重到王依村居
野烟居舍在,曾约此重过。久雨初招客,新田未种禾。
夜虫鸣井浪,春鸟宿庭柯。莫为儿孙役,余生能几何。
在周贺这首诗中,诗人面对曾经留宿的农舍,此时早已满目疮痍,连续的大雨后,农田里还未种新的禾苗,未来收成又会怎么样呢。发出感慨不要为后人考虑了,自己还不知活到什么时候。
晚唐的动乱局面,让田园诗人们都有隐居避世心理,这在朝代更迭时候,是经常出现的。这和初唐时期及其相似,对外来的迷茫,让田园诗人们只会选择观望态度,因此在诗中也会将这种矛盾的心态表达出来,使得田园诗艺术表现由初唐到晚唐又回到原点,但却很好的将唐朝历史进程展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