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江晚报·小时新闻首席记者 鲍亚飞 通讯员 杨舒梦 文/图
距离那一天已经过去了整整5年,它们依然只能放在天井四周的地上——房子很老,始建于明代,占地1050平方米,是杭州淳安郭村庄口自然村的一栋老房子。
尽管已是5年之后,依然没人准确地知道当时在老房子的那道隔墙内拆出了多少块牌匾——品相相对完整的能数,被截断、锯开的牌匾很难拼凑成一体,人们只能估计——估计这些明代、清代等的牌匾一共可能有42块。
在整个淳安,甚至是杭州,一个村庄发现这么多古牌匾的情况并不多见,更不用说其中不少牌匾还是明代成化、明代万历,或者是清代康熙、乾隆年间,有着不低的研究和市场价值。
发现这些古代牌匾时是在2015年的7月7日,当时,钱江晚报曾做过报道。
2020年5月16日,五年过去了,记者再一次到现场时发现这些饱经沧桑的牌匾因为得不到有效保护,变得更加不可触碰,部分漆皮和堆塑已经脆弱不堪,轻轻一碰就会从匾上剥落。
尴尬的是:这些古代牌匾似乎进入了一个保护的死胡同。
1】牌匾受损更加明显
淳安郭村庄口自然村有一个汪氏宗祠,不远处就是朱熹多次讲学的瀛山书院——书院正在被复建,不日即可开放——也正是因为这个古建筑群体的“重生”让当地村民想到了那个萦绕在心头多年的问题。
汪氏宗祠的三面墙下放着一些“木板”,高低大小不等,有字,大字,有的红墨有的鎏金;题款也各不相同,比如明代,比如清代,比如秀才撰写,比如官府颁赐……
这些牌匾码距离被发现已经放了5年,钱江晚报2015年7月8日曾以《淳安老屋惊现大量古代牌匾》为题做过报道。
简单回忆一下当时报道内容:2015年7月7日,杭州淳安县郭村村庄口自然村村民在整宗修谱时偶然“破”开了一栋老房子的一堵隔墙。这栋几乎被废弃的老房子阁楼上有十多个房间,房间以隔墙隔开,没人知道隔墙内藏有乾坤。一位程姓村民找了个撬棍划破墙皮,他看到是一块块古代牌匾。当天有三块牌匾“年高德卲”、“熙朝人瑞”、“天赐纯暇”显露真身,从落款看能初步确定一块制作于明代,一块是清代(乾隆五十一年),一块是民国。这件事一时引起周边村民极大关注,在当地行政职能部门的关注下,在隔墙里共发现完整的古代牌匾26块,被分割、锯断的牌匾残片上百片(初步估计来自于40多块牌匾)。
当时,钱江晚报记者也翻拍到了一些照片,可以知道这些牌匾在被发现时大部分就已经破损或者残缺,村民虽然用“木条+铁钉”简单固定,但没有能力对这些牌匾进行技术修复。
“就这样放在祠堂里了,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摸,风吹得到、日晒得到、雨淋得到,跟发现时候比,这些牌匾,品相差了很多。”一位汪姓村民曾多次向钱江晚报求助,他担心这些牌匾因为得不到有效保护而慢慢褪色、剥落、风化甚至变成看不到任何字迹的普通木板。
5月16日钱报记者再一次来到汪氏宗祠并看到了这些牌匾,五年的时间,当地农村正在发生巨大变化,这些牌匾也正在发生变化:剥落、风化处更多,字迹更加模糊,残破更加明显。以一块题写了“贡元”的牌匾例,“贡”字第三笔的后端已经出现了一个“L”形的明显断痕,该断痕对牌匾题字完整性造成了破坏。当然,更多的损伤表现在墨迹的氧化、风化、剥落上,有较多牌匾和五年前相比更加模糊。
2】受损牌匾有价值,历史信息丰富
牌匾发现之初,钱江晚报就曾做过报道,报道中也提到:(汪氏通宗谱记载)历代为汪氏宗祠题匾额、楹联的有徐懋贤 (进士)、汪梦元、汪以时(太仆寺卿)、张调鼎(礼部主事)等。而当时被集中发现的牌匾中也不乏“名家”,比如浙江布政司使阮元题于嘉庆十四年的“贡元”;严州知府赵士敏题于明洪武九年的“苏湖雅范”……有专家认为,目前国内最古老的一块匾额为宋代嘉定庚辰年(1220年)状元刘渭题写的“进士”匾,而郭村的这块“苏湖雅范”题于1377年,比最早的牌匾只晚了150年,历史信息非常丰富。
从目前陈列在汪氏宗祠的牌匾来看,相对完整对除了上面提到的,还有“心坚铁石”“年高德邵”“品正行端”“熙朝人瑞”“乐山仁者”“天赐纯暇”“山中逸老”等十余块。
村民们觉得,这些牌匾意义不小,既是祖上的文化遗产又是“好家风”的良好教材,要好好保护、保存,并良性利用。
可是现实是,这些牌匾自被发现之后,就“天天这么堆着”。
3】为什么迟迟得不到保护
真正让村民们觉得担忧的是这些牌匾似乎只能像现在这样放在祠堂的地上,除此无路可走。
原本大家想筹点资金修复牌匾。
“村里没钱,现在也没有人愿意领头做这件事。”庄口村文化员汪小明说,村集体的资金非常窘迫,拿不出钱,村民的想法也不完全统一。“我们不知道需要什么样的专家,专家又在哪里,当然更重要的是没钱。”他当然希望能有一笔钱,这样至少就有了寻找专家的保障。
大部分村民的看法统一,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就能做成,因为有少数村民认为村里拿钱出来修匾根本是没把钱花在刀刃上。既然这样,那么有没有可能由政府部门出资?
郭村隶属于姜家镇,该镇相关负责人解释,郭村发现的大量匾额具有一定的历史价值,所反映的修复建议值得考虑,但是目前政府资金实施的文物保护仅限于古祠堂、古庙宇等不可移动的历史建筑,匾额不属于不可移动建筑,不在计划内,所以尚没有相关的资金安排。
钱报记者也了解到,“文物保护法”规定,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由使用人负责修缮、保养;非国有不可移动文物由所有人负责修缮、保养——如此看来,郭村的这些匾额应当由村里组织修复。
第三条路可能会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把这些具有价值的古代牌匾交由文保单位统一保管。很可惜,尽管淳安有关职能部门曾多次针对这些牌匾的有效保护与村民进行沟通,但每次都遭到了拒绝。
也曾有人提议卖一部分牌匾以获得修复资金,毕竟有些牌匾已经有人出价超过了1万元——但这个提议同样被否决。村民们说,这是祖上遗留下来的宝贝,不能卖。
这些牌匾该何去何从?
从修复技术上来说,钱报记者曾咨询文物保护部门,应当不是问题。真正关键的就是两个:筹到一笔足够的钱进行原样修复、转变观念交由文保部门保管——解决了其中的一个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但目前来看,此局很难破解。
这些曾经被人砌进隔墙的牌匾离妥当保护还有一段不短的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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