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字退之,是我国唐代著名文学家,被后人推崇为“唐宋八大家”之首,连毛主席也非常欣赏他的诗文。
然而,就是这样一位古文大师,竟然与同龄的白居易来往交集很少,甚至可以说形同陌路,其中缘由在哪儿呢?
01 道不同,不相为谋安史之乱是大唐帝国由盛转衰的分水岭,也是上层统治者们难以治愈的一块心病。
虽说战乱平定之后,有了一时的安定平和局面,但是世道日下,民心沉浮,急需一场自上而下地精神文化运动,凝聚人心,重振士气。
这时候的中唐大地走出了两位可以彪炳千古的伟大文人,一位是出生于768年的韩愈,另一位就是出生于772年的白居易。
论年龄,韩愈比白居易虚长4岁,也算是同龄人吧。
韩愈是古文运动的旗手,白居易是新乐府诗派的中坚力量。他们共同演绎了我国历史上少有的文学革新大戏,影响了以后千百年的文坛创作。
他们都尊崇杜甫的诗歌之作,可是他们的主攻方向不同,也可以说是并列式的发展。用我国著名的古典文学大佬叶嘉莹先生话说就是:从杜甫的诗句的警策、凝练方面,繁衍出了韩愈,卢仝等用语“奇险”的一派。从杜甫注重社会现实生活方面,又滋生了白居易、元稹等人的“新乐府”诗。
如此说来,韩愈与白居易该是由杜甫诗歌发展而来的两个创作分支。
中唐以来,战乱不已,民生多艰,需要大一统,也需要与民休息。韩愈看重前者,侧重以儒家思想为主导的理论建设;而白居易呢,二者兼顾,更侧重于从现实出发,重在解决眼前问题。
因此,这也是白居易诗中多反映民生疾苦之作而韩愈却极少见的原因。
对于韩愈的“奇险”诗风,晚唐诗人司空图这样评价:“韩吏部歌诗累百篇,而驱驾气势,若掀雷抉电,撑扶于无地之间。物状奇怪不得不鼓舞丽徇其呼吸也。”
比如韩愈的《答张彻》写华山的奇绝,诗句云“倚岩睨海浪,引袖拂西天。日驾此回辖,全神所司刑”,其中的意境大开大合,摄人心魄。
同时呢,韩愈的诗作在诗句排列上尚单求散,崇尚古文自由之风,比如他的《此日足可惜》诗中所写:“淮之水舒舒,楚山直丛丛”。
而我们的白居易呢,主张“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他的诗歌强调要发挥其社会功能,产生社会效应,从而通俗易懂、语言平实。他在《新乐府序》中谈及诗作:“篇无定句,句无定字,系于意,不系于文。首句标其目,卒章显其志”。
一个“奇险”,一个“平实”,显然是两条并行的铁轨,怎么会有交集的机会?更何况文人相轻呢!
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韩愈眼中的红人是谁呢?就是那位“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孟郊,而孟郊呢,更是延续了韩愈的“奇险”诗风,与诗人贾岛并称“郊寒岛瘦”。
韩愈也没有亏待这位孟郊,竟把他与李白、杜甫相提并论,似乎整个大唐诗坛中,白居易是一位另类路人。
也就是我们的白居易先生心理素质过硬,属于顶尖的“乐天”派,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历史经验告诉我们,阳关道上不一定有故人,独木桥下也不一定没有行者。
02 性相远,不合也罢众所周知,白居易是个乐观处事、淡定从容、审时度势、有大局观的人。不然,他也不会在“江州司马”的落魄之时,实现了“柳暗花明”的螺旋式反弹,最终以75岁的高寿正寝,连唐宣宗都写诗悼念他。
反观韩愈呢,尽管功绩“文起八代之衰”,但是性格偏激刻薄,毫无容人之度。真是奇怪,他为什么“字退之”呢?他名中的“愈”太冒进了,自己也明白“该退的要退”,怎么是一根筋呢。
他在仕途上,特别热衷利禄,不懂糅合;他的诗作中,好为人师,自居正学。这样的心胸对于做人做事是大大的不宜,一遇到波折和磨难,往往产生“怨妇”心理,真是有碍身心健康呀,事实也证明了,韩愈57岁就驾鹤西游,早早地离开他心爱的大唐和痴热的国土。
唐德宗贞元十九年(803年),韩愈因建言被贬斥,发配到阳山县任职。这时侯,他没有白居易“江州司马”时的“庐山草堂”情结,反而把怨恨瞄准了老朋友柳宗元、刘禹锡,他们二人都是永贞革新派的核心成员。革新派失败之后呢,韩愈更是写出了幸灾乐祸、投井下石的《永贞行》。
我们的韩愈先生真是为了仕途,“六亲不认”呀。
可是,历史上有名的“刘白”是谁呢?对,那就是刘禹锡和白居易。
按说刘禹锡的前期仕途是一帆风顺的,朝廷也非常重用他,三十而立之年,就当上了监察御史。他也喜好交友,与韩愈、柳宗元关系都非常好。
作为革新派核心成员被贬之后,一直郁郁不得志,漂泊在外二十余年。
与韩愈不同的是,刘禹锡在心情失落、无人搭理的时刻,白居易出现了,并且成了中晚年的“至交”,无话不谈,无心不交,时常用诗唱和,留下千古名篇。
比如826年,刘禹锡和白居易的“洛阳会”吧,两人把酒言欢,席间刘禹锡写下一首《酬乐天扬州初逢席上见赠》,情真意切,不愧“刘白”!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三年弃置身。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
其中“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流传至今已成为不朽的经典名句,表达了刘禹锡虽身处困境,却拥有乐观豁达的心态。
他的乐观从何而来,非白居易莫也!喝酒吃肉不是好朋友,患难之时“雪中送炭”才是真正的朋友。
最后两句“今日听君歌一曲,暂凭杯酒长精神”,是不是有点白居易“平实”的诗风呢?更是对他们友情深厚的最好注解。
有句话说得好,性相远,不合也罢。白居易的宽容大度与和善还是很值得我们后人学习的。
03 有“误会”,是友勿解释。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张籍这个人,张籍与韩愈、白居易关系都不错,他很欣赏二人的诗作才华,但是也发觉二人之间关系的不和谐,想做个调和角色。
于是,才有了大唐历史上韩愈与白居易的第一次真正的“交流”,而这次“交流”呢,因白居易因大雨泥泞的缺席造成了一场“误会”,令韩愈愤愤不平。
韩愈写了一首《同水部张员外籍曲江春游寄白二十二舍人》,记录了他和白居易之间的“不痛快”之约会,
漠漠轻阴晚自开,青天白日映楼台。曲江水满花千树,有底忙时不肯来。
这首诗前三句写景真实自然,也无“奇险”之态,但是末句“有底忙时不肯来”,却凸显了他的狭隘性格,他在责怪白居易,你有啥事那么忙啊,一直不肯来?
历史也注定了他们是没有机缘的,连“擦肩而过”的偶然也那么奢望之极。
白居易看到韩愈这首诗后,也回复了一首诗,说明了原因,即《酬韩侍郎张博士雨后游曲江见寄》:
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行便当游。何必更随鞍马队,冲泥蹋雨曲江头。
白居易在诗中说,我不是不想去,可是天公不作美呀。
其实,有了误会,真正的朋友不需要解释,而对于不信任你的人,你解释的再对,他也不会理解。
结语还是用刘禹锡的《叹水别白二十二》作为结束语吧
水。至清,尽美。从一勺,至千里。利人利物, 时行时止。道性净皆然,交情淡如此。君游金谷堤上, 我在石渠署里。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湲日夜无穷已。
“白二十二”就是指白居易,最后一句“两心相忆似流波,潺湲日夜无穷已”,写的多么真诚,朋友之间的两颗心,互敬相应,就是和流水一样,不论时间长短,慢慢流动,无穷无尽,友谊之河,天长地久。其中潺(chán)湲(yuán),意思就是水慢慢流动的样子。
这样的朋友情,我们的韩愈先生能感知吗?
虽然做人和做事没有十全十美的,但是适时的反思与总结,更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必要之举。
文|鹤鸣甘棠
参考文献:
1、舒芜《韩愈诗选》(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
2、齐晓娟《白居易的通俗与韩愈的奇崛》《西部大开发·中旬刊》 2012年1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