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文新解:《曹刿论战》,古代文人对自己最成功却又最荒唐的炒作于旭涧 2020-05-26 15:43:13
《曹刿论战》,选自《左传·庄公十年》,先秦左丘明公所著。最早读到这篇文章是在初中课本上,以当时初中生的眼光,总隐隐觉得这里面有些许不太对劲的地方。越到成年,越是摇头叹息,古代文人自我炒作意识之强,自我感觉之优良,真让人叹为观止。 先看文章: 原文:十年春,齐师伐我。公将战,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 译文:鲁庄公十年春,齐国攻打鲁国。鲁庄公准备迎战。曹刿去请求国君接见。他的同乡说:“打仗的事当权者自会谋划,你又何必参与呢?”曹刿说:“当权者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 于某批:说“当权者目光短浅,不能深谋远虑”,这话放到今天,大概也能当笑话来听了。无论做任何事情,眼界是很重要的,身居高位者看问题的眼光和方式,往往是底层人士所不能理解的。当然,“肉食者”中肯定也有些许尸位素餐者,但不能一概而论。虽说是“国家兴旺、匹夫有责”,但曹刿作为一界平民,平时议论一下朝局、讽刺一下当局者也未尝不可。在大敌当前的形势下,去投军报国也不失为一种尽忠的方法。但他主动去请见鲁公,还觉得“肉食者鄙”,还摆出一副傲视天下的高姿态,这自我感觉也真是太好了。
原文:乃入见。问:“何以战?”公曰:“衣食所安,弗敢专也,必以分人。”对曰:“小惠未遍,民弗从也。”公曰:“牺牲玉帛,弗敢加也,必以信。”对曰:“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公曰:“小大之狱,虽不能察,必以情。”对曰:“忠之属也。可以一战。战则请从。” 译文:于是入宫见到了鲁庄公。曹刿问:“您凭借什么去作战?”鲁庄公说:“衣食这一类安身立命的东西,不敢独自享有,一定把它分给别人。”曹刿回答说:“这些小恩惠无法遍及百姓,老百姓是不会服从您的。”鲁庄公又说:“祭祀神灵的牛、羊、玉帛之类的用品,我不敢虚报数目,一定按照承诺的来。”曹刿说:“这只是小信用,未必能让神灵信服,神不一定会保佑你。 ”鲁庄公说:“大大小小的案件,即使不能每件都查问得清清楚楚,但一定要处理得合情合理。”曹刿回答说:“这才尽了本职一类的事,可以去打一仗了。如果作战,请允许我跟随您一起去。” 于某批:曹刿请见鲁公,结果就真让他见着了。或许大家觉得奇怪,一个平民想见国君,是说见就能见着的吗?不要觉得怪,其实那个时代还真就是那样子的,那个时候国君都讲究以德服人,重视人才,“周公吐哺”的故事正说明了这一点,一般稍有点身份或名望的读书人,想见国君的话真能见到。而且那个时代平民并不是社会的最底层,毕竟平民以下还有百工和奴隶阶层。另一方面,左公在这里故意隐瞒了一个事实,曹刿其实并非完全是平民,而是属于在当时被称为“士”的这样一个阶层,而曹刿本人也基本是一个没落贵族身份,结合当时的国情,他倒真是可以见到国君的。 见了鲁公以后,他开始质问国君,你凭啥去打仗啊,你治理国家尽心尽力了吗?于是鲁公就耐着性子回答他,你看我胸怀广阔,好东西与别人分享;你看我讲信用,祭礼数量说多少就是多少,从不欺瞒;你看我兢兢业业,大小案件尽量处理得尽量公正合理。曹刿在嫌弃国君无法惠及所有百姓、小信用无法让神明保佑之后,还算基本认可了国君的工作。最后还提出了一个要求,打仗带我一起去。 不得不说,这位鲁庄公还真是胸怀宽广,估计也有想展示自己贤宽的意思在里面。曹刿说的这些话都很难听,至少于某自认没有鲁庄公这种胸襟。NND我在为了国家大事累死累活,你在那里指手划脚算个什么?有本事你倒说说,我该怎么治理。 但最最奇葩的是,曹刿请求一起上战场,鲁公也就答应了。要知道曹刿可不是把自己当成一个幕僚或是宾客去的,他自恃甚高,把自己当成一个指挥者去的。战斗中外行指挥内行或是多头指挥向来是大忌,鲁庄公执政十年,不会不懂这个道理,但他还是同意曹刿一起去了。
原文:公与之乘,战于长勺。公将鼓之。刿曰:“未可。”齐人三鼓。刿曰:“可矣。”齐师败绩。公将驰之。刿曰:“未可。”下视其辙,登轼而望之,曰:“可矣。”遂逐齐师。 既克,公问其故。对曰:“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夫大国,难测也,惧有伏焉。吾视其辙乱,望其旗靡,故逐之。” 译文:鲁庄公和曹刿共乘一辆战车上了战场,在长勺和齐军作战。鲁庄公下令击鼓进军。曹刿说:“不行。”等到齐军三次击鼓之后。曹刿说:“行了。”于是打得齐军溃败。鲁庄公又要下令趁胜追击。曹刿说:“不行。”然后下车查看齐军车轮印,又爬上战车的横木远眺,这才说:“行了。”然后追击齐军。 战胜齐军后,鲁庄公问原因。曹刿回答说:“打仗靠的是勇气。第一次击鼓能够振作士气。第二次击鼓开始衰弱,第三次击鼓就耗尽了。他们的士气耗尽而我军的士气正盛,所以才战胜了他们。像他们这样的大国很难推测,怕有埋伏。我看他们的车轮印散乱,望见他们的旗子倒下了,所以决定追击。” 于某批:这个故事最奇葩、最不可理喻、最不合常理的部分上演了,鲁公和曹刿共乘一辆车上了战场。人们都理解鲁公或许想表现自己尊重人才,想求一个贤宽的名头,带着曹刿上战场也无可厚非。但奇葩的是,他没有让曹刿去当一个观摩者,也没有让他从事书记等无关紧要的工作,而是让他和国君同乘一车上了战场。鲁庄公已经亲政十年,当然不会是第一次打仗,手下元帅、将领、军师应该不在少数,但他偏偏就让一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和自己同乘一车。 然后高潮来了,鲁公准备击鼓进军,曹刿跳出来说,不行。非得等到对方士气衰竭之时,方才击鼓进军。小时候一直不太看得懂这一段,于某也算是粗读兵书,总觉得奇怪,就这么开打了?双方也都没有骚扰一下,来一次试探性的进攻,抵近放一波箭,或是让几个骁勇战将出来叫阵,更没有步兵正面进逼骑兵侧翼包抄,之类的。当时就觉得,好假。 这点倒不是左公鄙薄,后来读了相关典籍才知道,那个时候打仗就是这样的。虽然现在总把春秋战国称为同一时期,但其实春秋和战国战争的方式是完全不同的,春秋时的战争大多是约战,大家下战书,选好时间地点,排兵布阵,作君子之战。而且通常只争输赢,不求全歼。那个时候的战争只考验双方的军队数量、部队实力、临场发挥等,不讲阴谋诡计。到了战国时期,一来小国兼并得差不多了,大国都有了足够的战略纵深;二来诸如秦国、楚国等一些不讲规矩的家伙把规矩破坏得差不多了,大家才放弃了当君子的愿意,改为信奉“兵不厌诈”,诸多包括兵法兵书在内的军事理论都在这一时期才出现。所以至少在春秋时代的长勺这一战来说,所反映的战争场面还是比较真实的。 但同样的,在知道了那个时代的战争方式以后,就可以了解到曹刿做了多么不道德的事情。那个时候的战争都是君子之战,大家拼的是实力,一起击鼓之后大家进军、迎战。齐国击鼓了,一看怎么对面鲁国没过来? 这个时候齐国的统帅一定是郁闷的,他一定在想:干哈呀?对面咋没动静泥?是那边还没准备好?还是统帅睡着了?不管怎么说,齐国统帅是很君子的,他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没有偷袭,没有强行攻击,没有派骑兵骚扰,而是安安静静地等着,等着对面做好准备。 于是,齐国的第二通鼓敲响了,鲁国这边还是没有迎战。齐国统帅估计开始上火了:你哈意思?还打不打了?不打赶紧回去睡觉!在第三通鼓敲响以后,他一定在想,鲁国那边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准备打了,看来是要改日再战了。 就在这个时候,鲁国发起进攻了,然后就把齐国打败了。齐国统帅这时候估计要骂娘,说好的约战呢?说好的一战定胜负呢?说好的君子之战呢?你们鲁国在闹腾个哈? 写到这里,于某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了。一个无视规矩、破坏规则的人,即使拿下了这场战斗又有何用?关键问题是,无论是曹刿还是左公,对此还津津乐道。看来他们不知道他失去的是道义、失去的是民心、失去的是大义,也难怪鲁国在之后的数百年间会走向衰亡。 在此后很久的一段时间里,于某一直觉得奇怪,左公在这里为什么会这样写?为什么会把一个不守规矩,靠投机取巧获胜的人以这么高的评价?后来,我似乎有点想明白了,或许左公自己也没弄明白这样打仗是不道德的,或许他还窃窃自喜塑造出了曹刿这样一个“聪明”的人物,或许他认为,打仗,就是这么容易。说白了,他是外行,他不懂打仗。他站在文人的视角上,把战场想像得太简单了。 但此时高潮还远远没有结束,齐国败退,鲁公说“追”,曹刿说“不行”。他非得下车看到对方的车轮印是乱的,再爬高看对方的旗子倒了,才说“可以追了”。这个时候,怕是对方已经足够跑出安全距离,组织第二道防线了吧。
这是古代文人对武将鄙视的另一个重要例子。一个完全没有打过仗的人,偏偏觉得自己很懂打仗,偏偏要对战争指手划脚,敢在一群内行面前吧啦吧啦吧啦吧啦,就差没指着身边人大喊,你傻逼他傻逼除我以外都傻逼。武将之所以能指挥战斗,一个重要的能力就是能够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式瞬间作出判断,继而准确分析,然后作出及时有效的应对,这种能力也不是一朝一夕得来的,而是要通过长年的征战慢慢培养的。要是都像曹刿这样“一看二慢三通过”,谨慎是谨慎了,但好不容易拼出来的战机也就没有了。 要反驳曹刿其实也很容易,你怎么能从车轮印和旗帜就判断出敌军是溃退而不是撤退呢?再说即使对方真的溃退了,就说明人家败了吗?但万一是人家主帅心机深沉主动为之,以牺牲正面部队为代价,暗地里在后方设下伏兵引你入套怎么办?有的时候兵不厌诈不是针对敌军的,有时候是需要连自己人都骗的。再有甚者,人家在正面战场主动退败,转而去抄你的后路,烧你的辎重粮草怎么办? 纵观全文,也正是反映了这一主题思想:古代文人对武将的鄙视,明明自己什么也不懂,还要自我感觉良好,认为打仗是极其简单的事。左公生存的年代,显然还没有所谓“纸上谈兵”一说,如果左公知道在他死后一百多年,出了一个“军事专家”赵括,以其专业军事理论葬送了赵国45万将士的性命,不知道该作何感想。 (于旭涧2020年5月26日于上海竹璃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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