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道,不仅有西风瘦马,亦有侠骨柔肠!浅读诗人笔下的豪迈与柔情原创 史去话来 2019-09-25 21:35:07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一首《天净沙·秋思》,除了写尽漂泊游子的辛酸之外,也刻画出浓烈的思乡之情,也许是迎合了太多人心底的哀怨,才使得这短短数语竟能源远流长。思乡,始终都是诗人笔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在思乡的人群中,有个群体显得格外突出,那就是出征在外的军人将士。如何在“铁骨铮铮”和“侠骨柔情”间做出选择,就成为判断一个诗人才华的关键
有时候,对于渴望成功的男人来说,事业和家庭似乎同样重要。没有自己的事业,会折损男人的尊严;但缺少如花美眷、幸福婚姻,人生再完美也会留下缺憾。正所谓“平生只留两行泪,半为苍生半美人”,古往今来,所有荡气回肠的故事都大抵如此。匹马戎装虽然是每一个铁血男儿的梦想,但关河梦断,终究还是对平凡的家庭生活怀有一份深深的依恋。
男儿事长征,少小幽燕客。
赌胜马蹄下,由来轻七尺。
杀人莫敢前,须如猬毛磔。
黄云陇底白雪飞,未得报恩不能归。
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
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
李颀《古意》
幽燕一代自古多豪客,从小在那里长大的男子注定会沾染慷慨悲歌的事情,也便多了几份刚烈与彪悍。长大以后更是从军戎边,将勇武的气概泼洒在疆场之上。文人间的逗趣常常是雅致清新,“摘花高处赌身轻,惯猜闲事为聪明”。而武将们的打赌却恰恰相反,他们把最重的赌注押在战场上,争做杀敌英雄,为取胜甚至不惜生命的代价。凶煞的胡须像刺猬的毛刺一样竖立在脸上,强敌当前,竟然不敢和他靠近。
在这紧张的节奏中,人们可以想象得到,一个七尺男儿,手持雪亮战刀,背后黄沙漫漫,他怒目而视的眼神,吓倒敌军无数。就是这样一副雄壮与伟岸,将男子汉的铮铮铁骨都展现在人们面前,身后黄云卷着白云,在天边翻滚,胸中的激情陡然而生。未报国恩,未立战功,怎可回还?
假如这首诗就此结束,留在人们印象中的,就仅仅是一个彪形大汉或者是勇猛的张飞形象,虽然彪悍却缺少一份柔情,很难达到血肉丰满。所以,李颀也像雕刻师般对笔下的人物进行了修订,于是他写道“辽东小妇年十五,惯弹琵琶解歌舞。今为羌笛出塞声,使我三军泪如雨”。一首羌笛吹奏的出塞曲,竟使三军将士挥泪如雨。如此写来,不仅将虎虎生威的硬汉写到得百般柔肠,也勾起起了离家军人的思乡之情。
在外征战多年,乡音是一段脆弱的往事,已经提起,就会令漂泊的心支离破碎。当年项羽被围,四面楚歌,军心动荡,思乡心切,部队再也无意征战,只盼着能早早结束,回归家园。这些曾经奋不顾身,为功名、为事业,甘愿洒热血、抛头颅的男子汉,苦、累、伤、痛,都不曾令他们落泪,但是家乡的乐曲响起,却能将流淌在岁月中的记忆慢慢唤醒。家、妻子、爹娘都逐渐清晰起来,可是回忆中却透露着无限凄凉。那被刀光剑影磨出老茧的心,逐渐如剥了壳的荔枝,露出内在的甜美和柔软。
这一切不但没有损害英雄的形象,反而还能为他们的人性加分,一个只知道杀敌报国的男人固然值得尊敬,但丝毫不为儿女情长牵绊的人,却也少了几分人性。反倒是李颀笔下的这些将士,有执着的血性,但同样会为思念家人、爱人而动情流泪。这种铁骨柔情才是一个真实、而又生动的男人。
高适在《燕歌行》中有诗云:“少妇城南欲断肠,征人蓟北空回首”,千山万水能挡住的是彼此的身影,挡不住的是思念的深情。
除了李颀,还有一位诗人将军人和柔情完美结合,那就是王昌龄,尤其他的《从军行》系列,每一首都激荡人心,我们以前两首为例:
其一:
烽火城西百尺楼,黄昏独上海风秋。
更吹羌笛关山月,无那金闺万里愁。
其二:
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
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
王昌龄的这两首从军行虽然写法各异,但突出的主题却一样,那就是——思乡。第一首写烽火台上,孤独的城楼,矗立在荒凉的狂野上,举目四望,秋意渐浓,凉风一起,更添寂寞之情。此时传来笛声,曲调悠扬,如泣如诉,很像亲人切切的叮咛。想起久别的妻子这个时候也一定坐在深闺里想念我吧,思念至此不禁在心里深深叹息!这长长的思念如漫长的征途,又像茫茫的沙漠,斩不断、理还乱,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第二首从军行描写的也是类似的情绪,只是角度更为新颖。诗人起笔,本是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虽然音乐和舞蹈不断变换,但是换来换去总是离别的伤情,这样的曲子总是能波动人们的愁绪,而这愁绪又似乎总也听不尽。是乐曲不尽,还是曲尽人心愁绪不绝,诗人没有交代;忘不了,还是不想忘,似乎也不再不重要。唯一令人动容的是,原来这欢宴的底色上,早已涂抹了一层厚厚的伤痛。于是忽然想起那长城上高高的秋月,苍茫悲凉,冷月无声。
在诗人的描述里,不管是烽火台上的征夫,还是歌舞欢庆的士兵,哪一个不是别家而来,谁能没有归家的渴望。平日战火纷飞、生死一念的战场让人无暇顾及内心的感情,唯有在寂寞的秋风中,落日的余晖下才能想起家的温暖。
岑参在《 碛中作 》也说:“走马西来欲到天,辞家见月两回圆”。离家多日,漫长的西征仿佛要走到天边,想到此时离家已经有两个月了,一种离愁油然而生。细细品来,思乡之情,皎洁如月光泻地,精润,但也清冷。
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处非常柔软的地方,存放着所谓的儿女情长。所以,很多人在评论《天龙八部》时会说,如果阿朱不死,萧峰最后也不会跳崖自尽。因为他知道有那样一个女子是始终等着他的,这份深情的牵挂,犹如放风筝的时候握在手里的长线,虽然飘荡出很远很远,但你总是知道,一切都是为着最后的团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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