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站之殇:西安不要重蹈济南的覆辙瓦拉格 2020-06-02 22:00:48
近日,一则“西安火车站即将被拆除”的消息引起了人们的极大关注。
5月27日,不少到西安火车站乘车的市民发现,原来的火车站进站口被围挡起来,现场挖掘机正在施工,进站口已经快拆完了。
随后,有记者到西安火车站了解情况,现场施工工作人员表示,此次工程只是对西安火车站外立面进行提升改造,‘面皮’不会拆掉,这才让大家稍稍放了心。
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从目前西安火车站公布的改造效果图看,西安火车站将会有大变化,恐怕将完全丢弃现在的车站外形。
对火车站进行改头换面般的“大手术”,一定程度上说,是现代交通和运力发展的必然,从蒸汽机车到现代火车,再到动车高铁,从满足几万人运力,到满足几十万上百万,甚至上千万运力,都需要现代化车站的保障,更不用说随社会发展而来的巨量货物吞吐。
但如何改造火车站,却着实考验政府智慧,失败的例子比比皆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当属90年代拆除的济南火车站。
受历史因素影响,原济南火车站由德国建筑大师赫尔曼·菲舍尔(Hermann Fischer)设计,始建于1908年,于1912年建成并投入使用,如果保留至今,已有近110岁。
济南老火车站是一座典型的德式车站,有着德式建筑匀称、协调的沉实风格,传递给旅人一种笃实、稳重的良好感觉,具有非常高的辨识度,是当时济南著名的地标性建筑。
济南老火车站曾是亚洲最大的火车站,曾被战后西德出版的《远东旅行》列为“到远东最值得看的第一站”,同时还是清华大学、同济大学的建筑类教科书上的范例。
建筑师赫尔曼·菲舍尔按照使用功能组织空间,主次分明,形象高低起伏,既温柔有序,也有视觉错落感。即使与北京前门老火车站或上海老火车站相比,济南老火车站在外貌上也毫不逊色。
高耸的车站钟楼,是整个火车站最大的亮点,十分醒目。钟楼的设计参照了古罗马的建筑式样,看似参差的条形窗,实则满足了内部采光需要又不占有过多的空间,上部的大钟表盘,酷似中国舞狮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建筑师这一无意之作为为整个钟楼平添了几分灵秀,也让济南老火车站活了起来。
林徽因设计、梁思成审定的吉林西站在1928年建成,几乎完全模仿了老济南火车站的设计,却远没有后者精致丰富。
到了上世纪90年代,国内兴起了一阵盲目崇拜现代化之风,当时济南一位副市长评价济南老火车站称“看到它就想起中国人民受欺压的历史,那高耸的绿顶子(指钟楼顶)······就像希特勒军队的钢盔。”
于是,在这样的风潮和地方当局严重错误的指令下,宛如艺术珍品的济南老火车站被拆除。
1992年7月1日8时5分,济南老火车站的钟声永远停止了。由于建筑实在坚固,原本计划一月拆完的火车站竟拆了半年,中国少数几座最有特色的火车站就这样永远消失了。
雄狮的眼睛被“挖空”,历史地标变成了一堆瓦砾!
反观现在的济南火车站,平淡无奇,毫无建筑美感和辨识度,淹没在了现代水泥森林中,这座省会城市的火车站,甚至不如一些一般地级市的,如果将“济南站”三个字去掉,更像是一个打折促销的商场。
可笑的是,几十年后,对于拆除老火车站,地方当局竟然后悔了。2013年,济南要复建老火车站的消息传出,在国内引起极大反响,有人毫不讳言这是“一蠢再蠢”的行为,拆除历史建筑已经是蠢事,现在竟然想再蠢一次复建。
对此,济南考古研究所所长李铭说:
济南老火车站的历史意义远远超过建筑本身。建筑的灵魂、最核心的因素是历史载体。济南老火车站见证了清政府的灭亡到民国的转变、到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军管铁路,再到新政权建立以后的这段历史,它是一段可以触摸的“立体的历史”。
对于火车站的改造也不乏有成功的案例。
辽宁沈阳是出关后第一大城市,乘坐火车到过沈阳的人一定会对沈阳火车站印象深刻,这座红白相间的火车站极具特色。
远处高耸的现代化建筑犹如活力四射的年轻人,而沈阳站则如同是阅尽沧桑的中年人,彰显沉稳厚重,带给这座城市一抹历史的深沉。
更加难能可贵的是,沈阳站东南不足500米处就是著名的商业街——太原街,整个沈阳站都处于沈阳寸土寸金之地,而沈阳站广场对面却是一排近代风格建筑,建筑样式与沈阳站相似,穹顶、塔楼样样齐全,与沈阳站交相辉映,宛如一座建筑博物馆。
城市规划者没有急功近利地全部发展成高楼大厦,而是定力十足地将车站广场、近代风格建筑一样不缺地保留下来。
现代沈阳站东南面的建筑,严格来说称为沈阳站东站房。这些建筑历史可以上溯到1899年,沙俄把铁路修到了沈阳,并在今天沈阳站北1.2公里的老道口位置修建了一座俄式青砖平房作为站舍,这就是最早的沈阳站,它当时的名字叫“茅古甸”,就是满语“奉天”的意思。
1905年日俄战争后日本接管了由长春至旅顺的南满支线铁路,并将谋克敦站改名奉天驿,还成立了南满铁道株式会社来管理和经营这段铁路,并开发铁路沿线土地、开采煤矿、移民开垦等。
满铁的首任总裁后藤新平任内就在南满铁路沿线推行了一系列城市建设项目。并使“奉天驿”成为城市重要的景观地位和视觉中心。
辰野金吾是日本第一代建筑大师,是日本建筑吸收西方建筑的有力传承者。现代沈阳站的设计者太田毅和吉田宗太郎是辰野金吾的学生。他们的设计方案沿袭了老师的风格,在辰野完成东京站的同时,两位弟子也用类似的手法绘出了沈阳站的图纸。
“奉天驿”在平面上讲究严格的轴线对称,中央两翼角楼上各设大小不一、不同特点的绿色铜皮穹顶,形成良好的构图效果。红砖墙壁与白石砌成的线脚、门窗框、墙角交相辉映,色彩明快。
1945年,奉天驿改名沈阳南站,现在还有很多老沈阳人仍习惯将沈阳站叫沈阳南站。
1950年,沈阳南站改称沈阳站。
随着社会发展,原来的车站运力远远不能满足现代化需求,于是,车站改造迫在眉睫,但如何将原来几千平米的文物保护建筑改造成现代化交通枢纽,并满足旅客、货运的便利化需求,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最终,沈阳站出色地完成了这一任务。不仅将历史与现代和谐融合,就连内部结构也都最大程度地修旧如旧。旅客进站后,颇有时空穿越的快感。
同样是在沈阳,沈阳北站要比沈阳站更加现代化,几十层高的站楼老远就能看到,但这种土豪感十足的车站就明显丧失了文化底蕴。
相比于在近代史上存在感强的济南、沈阳,西安则古代史、近代史通吃,号称十三朝古都,更有众多历史遗迹散布,每年都吸引着不计其数的游客前来观光旅游。
西安火车站不像济南、沈阳火车站拥有百年历史,但它拥有十分鲜明的上世纪80年代建筑风格特征。远远望去犹如一排青瓦黄墙的宫殿,分布密集又均匀的窗户在充分保证室内采光的同时,也让整个建筑更加威严。
“西安”两个字,形象地被人们称作“面皮”,具有无可替代的象征意义。
一座火车站,对于本地人来说,是家乡的象征,不管多远,只要看到了家乡的火车站,都会有一种亲切感和归属感。对于外地人来说,则是对这个城市的第一印象,是外出打拼的人们与这座城市的第一张合影,也是驴友们旅程中的最值得纪念的里程碑。
“面皮”车站早就深入到了每一个人心中,那些还没有吃过西安面皮的旅客,还在梦想着从“面皮”车站下车,去大快朵颐。
不仅如此,一座火车站还是重要的历史符号。西安拥有从先秦到民国丰富的历史遗迹,至今古城墙仍然伫立在城市中央,成为一抹难得的绚丽彩虹。
历史的脚步从不停留,每个时代留下的痕迹都是其中一个脚印,古代史上要有,现代史上也应该有,如果对经典建筑随意重建、毁坏,那么在后人看来,我们将成为消失的一代人。
曾经参与沈阳站、青岛站、北京西直门站等仅有的几座火车站原始站房扩建项目的唐文胜,在每次车站修改建工程后,都感慨:“没有成为毁掉历史的罪人,幸甚!”
历史的选项摆在了现代人面前,是功臣还是罪人,全由现代人自己做主。
(选自微信公号:传真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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