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王小波的伟大,读他的《万寿寺》段落节选原创易某人文画2020-11-24 15:12:23
引前几天,我谈到王小波的伟大。引来不少争议,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对于王小波的争议,从来没有断过。 首先,他不是作协会员,按某种语境说他不是有话语权的圈内人。这难免让很多拥有官方话语权的同行人尴尬。 王小波不屑于在酱缸文化里纠缠恩怨情仇,他告诉我们在远离功利之途后,可以到达另一个开阔而朗然的地方。
类似这样的艺术家文学家多不胜数:莫奈、梵高、高更、卡夫卡、鲁迅等等莫不如此,在他们的时代,往往与官方文化艺术圈格格不入,不被承认甚至遭受打压。 但是,时间的冲洗后,他们留给世人的作品,其光芒和影响必然会彰显他们的伟大。 王小波的时代三部曲《黄金时代》《白银时代》和《青铜时代》就有这样的光芒和影响,他用黑色幽默的笔触,对人世间的苦难和荒谬进行最彻底的反讽。谈笑间,那些传统的老朽、权贵的虚荣在他面前轰然坍塌,显得如此的滑稽可笑。
《万寿寺》高晓松说,在白话文作家中,王小波在他心目中是排第一的,无人能与他比肩。其中《万寿寺》是他反复读的一部小说。 我第一次读王小波是他的短文《一只特立独行的猪》。大笑读完,笑完思考。 第一次读他的小说就是这本《万寿寺》(我读的单本,也有收录于《青铜时代》的合本)。边读边叹服:原来小说还可以这样写,故事还可以这样结构。到现在我还会偶尔重读。 在书中,他一面和你夸张奚落,一面明析思想。
在《万寿寺》里,他把颠覆做到了极致,时空被打乱,空间被打乱,人物角色也被打乱,小说与哲学的界限被打乱。 他用尽了一切可能。 以薛嵩抢红线为妻的情节为例,写了近二十种可能,而每次都是初恋一般。把所有的情节重叠起来,画面鲜活可爱。 如莫奈的油画,很多色块都是由好几种色彩和笔触堆砌起来,营造出一种朦胧而神似的意境。
我节选其中薛嵩抢妻的几段,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感受一下。 抢妻情节一在我的手稿中,薛嵩抢老婆的始末记载得异常的简单明快:薛嵩身强力壮,胆大妄为;他在树林里遇上了红线,后者正在射小鸟。他喜欢这个脖子上系着红丝带的小姑娘,马上就把她抢走了。至于抢法,也是非常简单:一手抓脖子,一手钳腿,把她扛上了肩头,就这样扛走了。红线尽力挣扎了一下,感觉好像是撞上了一堵墙:薛嵩的力气大极了。红线想道:既然落到了这样的手里,那就算了罢。她伏在薛嵩的肩头不动;在林间阴冷的潮气中,想着自己会遇到什么样的对待。这个讲法太过简单,这就是我不喜欢它的原因。
抢妻情节二……我现在对旧稿的一些观感──所以薛嵩抢红线的事,也不能那么简单:薛嵩准许自己的部下抢苗女为妻,后来他想到,假如他自己不也去抢上一个就算是吃了亏。这件事非常的重要,因为它标志着薛嵩长大成人。……过去有一天,薛嵩赤身裸体地骑在那匹长胡子的光背马上,肩上扛着那条浑铁大枪,沿着红土小路,走进山上的树林。他在枪缨里藏了一把竹篾条,准备用它来捆抢到的女人,藏的很是牢靠,谁也看不出来。 ……一直走到苗寨边上,他才遇到了红线,这个女孩穿着一件蓑草的裙子,拿了一个弹弓在打小鸟。他打量了她半天,觉得这女孩长得满漂亮,尤其喜欢她那两条橄榄色的长腿,就决定了要抢她。薛嵩以前见过红线,只觉得她是个寻常的小姑娘;这是因为当时他没动抢的心。动了抢的心以后,看起人来就不一样。 薛嵩从马背上下来,鬼鬼祟祟地走到她身边,把长枪插在地下,假装看林间的小鸟,还用半生不熟的苗话和她瞎扯了几句。忽然间,他一把抓住她的脖子,并且从枪缨里抽出一根竹篾条来。这时薛嵩心情激动,已经达到了极点。当时雨季刚过,旱季刚到,树叶子上都是水,林子里闷得很。薛嵩的胸口也很闷。他还觉得自己没有平时有劲。在恐惧中,他一把捂住了红线的嘴,怕她叫出声来──这个地方离寨子里太近了。与此同时,他也丧失了平常心,竹篾条拴着的东西胀得很大。奇怪得是,红线站在那里没有动,也没有使劲挣扎,只是脸和脖子都涨得通红。后来她猛地一扭脸说:你再这样捂着,我就要闷死了。薛嵩感到意外,就说:我是强盗、是色狼,还管你的死活吗?然后他又一把捂住红线的嘴。但是红线又挣开,说:这事你一点都不在行。捂嘴别捂鼻子──色狼也不是这种捂法!薛嵩说:对不起。就用正确──也就是色狼的方式捂住了她的嘴。他用两只手抓着她,就腾不出手来捆她,就这样僵持住了。实际上,薛嵩此时把红线搂在了怀里。但是天气热得很,不是热烈拥抱的恰当时刻。所以过了一会儿,红线就挣脱出来,说道:大热天的,你真讨厌!她上下打量了薛嵩一阵,就转过身去,先用手抿抿头发,然后把双手背过去说:捆吧。于是薛嵩把她捆了起来:用竹篾条绕在她的手腕上,再把竹篾条的两端拧在一起。据我所知,青竹篾条的性质和金属丝很近似。
因为当地盛行抢婚,所以红线对自己被抢一事相当镇定。不过,她总是第一次被抢,心情也相当激动,禁不住唠唠叨叨,首先她对薛嵩用篾条来捆她就相当不满,说道:你难道连条正经绳子都没有吗?这使薛嵩惭愧地说:我什么都学得会,就是学不会打绳子。红线评论道:你真笨蛋──还敢吹牛说自己是色狼呢。她还说:下次上山来抢老婆,你不如带个麻袋,把她盛在里面。过了一会儿,她又补充说:当然,我也不希望你再有下一次。此时薛嵩从枪缨里抽出第二根篾条,蹲下身去,红线又把双脚并在一起,让他把脚捆在一起。薛嵩说:我没有麻袋,只有蒲包,蒲包不结实,会把你掉出来。就这样,薛嵩把红线完全捆好了。后者打量着拴在脚上的竹篾条,跳了一下说:他妈的,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此时发生了一件更糟的事:薛嵩要去牵马,想把红线放到马背上驮走,但是那马很不像话,自己跑掉了。薛嵩只好自己驮着红线在山路上跋涉,汗下如雨,还要忍受红线的唠叨:连匹马都没有?就这么扛着我?我的上帝啊,你算个什么男人!直到薛嵩威胁说要把她送回去,她才感到恐惧,把嘴闭上了。
抢妻情节三有关薛嵩抢到红线的事,还有另一种说法是这样的:他不是在山上,而是在水边逮住了她。这地方离凤凰寨很近,就在薛嵩家后面的小溪边上。红线在河里摸鱼,身上一丝不挂,只有拦腰一根绳子,拴着一个小小的渔篓,就这样被薛嵩看到了。他很喜欢她的样子──她既没有纹身,也不嚼槟榔──就从树丛里跳出来,大叫一声:抢婚!红线端详了他一阵,叹了一口气,爬上岸来,从腰间解下鱼篓,转过身去,低下头来说:抢吧。按照抢婚的礼仪,薛嵩应该在她脑后打上一棍,把她打晕、抢走。但是薛嵩并没有预备棍子。他连忙跑到树林里去,想找一根粗一点的树枝,但一时也找不到。可以想见,假如薛嵩总是找不到棍子,红线就会被别的带了棍子的人抢走,这就使薛嵩很着急。后来从树林里跑了出来,用拳头在红线的脑后敲了一下,红线就晕了过去。然后薛嵩把她扛到了肩上,此时她又醒了过来,叫薛嵩别忘了她的鱼篓。直到看见薛嵩拾起了鱼篓,并且看清了鱼篓里的黄鳝没有趁机逃掉,她才呻吟一声,重新晕了过去。此后薛嵩就把她扛回了家去。
在《万寿寺》里,王小波如此写到
读后我节选这几段,只是说说《万寿寺》的有趣和颠覆,不是用来说明这本书的深意和伟大,相信很多文青已经读过《万寿寺》了,懂的自然懂,没有读过的,也不要抱太多期待。 如果你是《故事会》或《知音》的忠实读者,就劝你放弃罢。因为你真会看不懂,你觉得他是在瞎扯淡,情节都是错乱的。
王小波的读者确实是两极的,喜欢的以他为神,不喜欢的,根本看不进去。当然也有例外,我前一篇写王小波的文字里,有位网友留言:王小波所有的文章我都看过,却谈不上喜欢。我只能说这应该是个自虐狂。 王小波离世至今,他的很多书包括这本《万寿寺》已有多个版本,不断重印,这在百年文学史里算是奇观。他思想的辐射力,在今天越发深切和现实,这既是时代的悲哀,也是时代的荣幸。 或者说以能读懂他为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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