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遥《平凡的世界》的五大语言艺术，对比《白鹿原》高下立判原创马婆婆的碎碎嘴2021-01-05 19:07:00
路遥的文学巨著《平凡的世界》在小说语言艺术方面达到了当代作家的巅峰。可是在2015年，北大教授温儒敏在座谈会上说：“《平凡的世界》的语言一般，情节老套，缺少终极关怀等形而上的东西。” 可能温儒敏教授阅读西方魔幻和意识流小说入了迷，不太清楚中国小说语言的艺术到底是什么（顺便补充一句，《尤利西斯》《追忆逝水年华》不知道温教授和评论家们一字一句的读过几遍？）。 实际上，《平凡的世界》的语言艺术水准在当代白话文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茅盾文学奖很多作品，比如《白鹿原》，明显差了一个档次。 
宋朝梅尧臣说：“作诗无古今，唯造平淡难”。王安石也推崇“平淡”的风格和境界，而且认为那是一种不易达到的高度：“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白居易的诗明白如话，但却是唐朝最伟大的诗人之一。古代这样的例子很多，现代的例子就是《平凡的世界》。 本质上，温教授对文学作品的判断和千百年来中华传统文化背道而驰。 一、景物描写的语言精准有力。 《平凡的世界》中，田晓霞和孙少平在麻雀山上见面的情景。“内心的骚动让他坐立不安，他索性仰面躺在一片枯草上，两只手垫在脑后，茫然地望着暮色中的天空。天空已经亮出几颗星星。晓霞也不再出声，静静地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两只手抱着膝头，凝望着远方的山峦。这是一个美妙的时光。小树林中，归巢的鸟雀扇动着扑棱棱的翅膀。没有风，空气中流布着微微的温暖。春天的黄昏呀，使人产生无尽的遐思和深远的联想，也常常叫人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忧伤。” 路遥运用朴实的抒情性语言，准确地刻画了黄昏外在的物象，也传神地写出了人物内在的心象，从而创造了一个心物合一、情景互渗的画面；给人留下丰富而美好的阅读记忆。黄昏也是生发乡愁和孤独的时分，最容易叫人惆怅和忧伤，如此描写显得厚朴真挚而又诗意盎然。 
以《白鹿原》中景物描写比较好的片段做对比，白嘉轩和鹿三准备去种罂粟。“田野已经改换过另一种姿容，斑斓驳杂的秋天的色彩像羽毛一样脱光褪尽荡然无存了，河川里呈现出一种喧闹之后的沉静。灌渠渠沿和井台上堆积着刚刚从田地里清除出来的包谷秆子。麦子播种几近尾声，刚刚播种不久的田块裸露着湿漉漉的泥土，早种的田地已经泛出麦苗幼叶的嫩绿。秋天的淫雨季节已告结束，长久弥漫在河川和村庄上空的阴霾和沉闷已全部廓清。大地简洁而素雅，天空开阔而深远。清晨的冷气使人精神抖擞。” 陈忠实这一段景物描写已经是《白鹿原》中少有的精彩片段了，但读来拖沓，特别是麦子播种到麦苗泛出这一句明显冗长，且“麦"字和"田"字分别重复两次，文字功力和《平凡的世界》中的景物描写差距不小。 同时，读者读完该段后，就会发现该段景物描写和下面一段白嘉轩鹿三种罂粟没有什么特有的关联，也体会不到该段景物描写的必要性。当然，也可以认为这段景物描写衬托白嘉轩娶了6房女人的厄运结束，但是和上下文联系不够紧密。 此外，《白鹿原》全篇写景极少，这种"见人不见物"的描写使得作品在"写实"和"写意"的境界方面大打折扣，整部作品显得呆笨滞重。在古今中外的经典长篇小说里，基本看不到不写自然景物的情况。自然景物的缺席，说明作家"心中无景"，这不仅不应该，而且十分可怕。 
二、背景介绍的语言简洁传神。 《平凡的世界》描写孙家的囧况。 少平知道，家里的光景现在已经临近崩溃。老祖母年近八十，半瘫在炕上；父母亲也一大把岁数，老胳膊老腿的，挣不了几个公分；妹妹升入了公社初中，吃穿用度都增加了；姐姐又寻了个不务正业的丈夫，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幼小的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还要他们家经常接济一点救命的粮食——他父母心疼两个小外孙，还常常把他们接到家里来喂养。 此段描写几乎没有用形容词，寥寥几笔，简洁朴素，但是却把孙少平家的贫困状况刻画地十分清楚：上有老，下有小，兄妹上学，祖母半瘫，父母亲也一大把岁数，缺少劳力，家中的贫穷可想而知，语言平易浅近，言浅意浓。 
《白鹿原》中描写朱先生出场。 朱先生自幼聪灵过人，十六岁应县考得中秀才，二十二岁赴省试又以精妙的文辞中了头名文举人。次年正当赴京会考之际，父亲病逝，朱先生为父守灵尽孝不赴公车，按规定就要取消省试的举人资格。陕西巡抚方升厚爱其才更钦佩其孝道，奏明朝廷力主推荐，皇帝竟然破例批准了省试的结果。巡抚方升委以重任，不料朱先生婉言谢绝，公文往返六七次，仍坚辞不就。直至巡抚亲自登门，朱先生说：“…（原文太啰嗦，略去）”方巡抚再不勉强。朱先生随即住进白鹿书院。 此段描写也几乎没有用形容词，为了表现朱先生饱学儒雅，淡泊名利，作者不惜篇幅，浓墨重彩，但是冗长拖沓，阅读体验不佳。 比如“又以精妙的文辞中了头名文举人”，改为“中了头名举人”即可，加了“精妙的文辞”和“文”，画蛇添足。 仔细品读路陈的以上两段，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三、富于哲理的语言回味无穷。 《平凡的世界》中，“不知是哪一天，她走过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他也看了她一眼，尽管谁也没说话，但实际上说了。” 这段描写令人再三诵读。眼睛是心灵的窗户，爱情只管一个眼神就可以回味好久好久，只投放一个眼神，就感觉处于幸福的热恋之中。 类似这样哲理化，诗意化的语言，《平凡的世界》中随处都是。 
再看《白鹿原》比较有哲理的描写，“世上有许多事,尽管看得清清楚楚,却不能说出口来。有的事看见了认准了,必须说出来;有的事至死也不能说。能把握住什么事必须说,什么事不能说的人,才是真正的男人。” 这段描写仔细体会一下就是“男人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的意思。可是作者描写出来既口语话，又没有美感，还显得冗长，读者读起来也累。 
四、语言幽默且场景感强。 《平凡的世界》中，金波带领弟兄打过班长顾养民的“善后处理”。“过了一会，坐在炕拦石上的金波叫另外一个男生打了一盆凉水。于是，金波和这一群人，就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两个人强制地架着他的胳膊，另外的人把他糊血的脸顷刻间洗得干干净净；接着又把他衣服上的土也扫得一尘不染。金波甚至拿了一把梳子，把他的头发都梳理得整整齐齐。” 这段描写真是太绝了!打过之后，再精心“打扮”一番：脸洗得干干净净，衣服扫得一尘不染，甚至还把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读后让人忍俊不禁，拍案叫好! 仔细分析，这段话没有多余的词语。比如凉水，拉，架，洗，扫，梳子，梳理等等，都是明白如话，又缺一不可。 
反之看看《白鹿原》，文学学者孙绍振老师在其《叙述语言为什么不精练？——评改一段<白鹿原>》一文中，说：“恰恰在语言驾驭上，《白鹿原》是很拙劣的。” 孙绍振老师对原文一段叙述文字进行修改。括号（）内为孙老师认为原文中应该删去的部分。 白嘉轩谁也不瞅，（端直）走到槐树下，（从地上）抓起（扎捆成束的）一把酸枣（棵子）刺刷……转过身就（把刺刷扬起来）抽过去。孝文一声惨叫（接一声惨叫），鲜血顿时漫染了脸颊。白嘉轩（下手特狠）比上次抽打小娥和狗蛋还要狠（过几成）。这个儿子丢了他的脸亏了他的心（辜负了他对他的期望）。他（为他）丧气败兴的程度远远超过了被土匪打折腰杆的劫难。他（用刺刷）抽（击）这个孽种是泄恨（是真打）而不是在族人面前摆摆架式。白嘉轩（咬着牙再次扬起刺刷），忘记了每人只能打一下的戒律，他的胳膊被（人）捉住了，一看竟是鹿子霖。 
孙绍振老师进而指出，语言有必要成分与非必要成分，《白鹿原》的语言之所以缺少艺术家的灵气，就是因为把许多非必要成分当成了必要成分，必要与非必要纠缠起来。 这段话很有道理，看看《平凡的世界》和《白鹿原》的场景描写，高下立见。 五、注重语言的地方色彩对人物的塑造。 《平凡的世界》出现了三次的信天游： 正月里冻冰呀立春消，二月里鱼儿水上漂， 水呀上漂来想起我的哥!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想起我的哥哥呀你等一等我…… 这段信天游在文中出现了三次，第一次是田润叶和孙少安一起散步时听到的。第二次是田润叶突然听说孙少安结婚后想到的，想到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却不能厮守终生。第三次是田润叶自己不得已和李向前结婚，心中充满了悲哀与心酸，歌声是对那已被埋葬的爱情梦想的祭奠! 三次信天游的出现，恰如其分的将田润叶含蓄羞涩，心情各异的感情表现出来，渲染有力。 
《白鹿原》将较多长句与排比句融入作品中，如作品中“朱先生不恼不躁不答不辩回到家里就躺下午歇了。” 以及方言口语“你来吆喝，凭啥撵人家？”等。 文学是一门语言的艺术，方言是地域特色文化的土壤。文学作品不能为了方言而方言，作品与方言必须要有机结合，才能够让文学作品更具特点。 “不恼不躁不答不辩”的排比句，以及“啥”的地方特色，具有一定的冲击力。实际上，北方地区口语基本都说“啥”，“不恼不躁不答不辩”放在文中也非常拗口。对比路遥引用信天游对人物的渲染，情节的推动，以及沈从文等文学大家诗性化的方言描写，《白鹿原》差距不小。 
总体来说，这两部作品都是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具有较高的艺术水准。 对比两部小说语言艺术的五大方面，《平凡的世界》的艺术水准比《白鹿原》要高出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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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 条评论
评论
马婆婆的碎碎嘴20小时前
《平凡的世界》那么真实，其中的故事不是胡编出来的，而是用一点一滴的生活实践磨出来的，是现实与理想的交融，也是朴素生活的艺术升华。 回复 ⋅ 4条回复64
西门吹水果8小时前
作者会写，但是，不会欣赏，眼光层次问题，无解 回复3
Hans101813小时前
呵呵，不评价白鹿原和平凡的世界孰高孰低，单论这片文章作者，欣赏水平大体相当于高中生文学爱好者。 回复 ⋅ 21条回复48
丽水凝珠9小时前
平凡的世界准确的说是一部最不平凡的作品。获诺贝尔文学奖也不为过。 回复 ⋅ 2条回复17
2020与道同行8小时前
内容决定小说创作的水平，语言虽有影响，但不是决定性因素。白鹿原历史文化的浓厚，人性的深刻揭示，民族心灵的体现，思想的厚重，关中民俗风情的展示都非常到位，体现出经典作品的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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