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行走原创2021-10-18 20:44·西蒙吹发
每个人对自己是个什么样子都有点好奇心,举例而言,我长得又瘦又高,面色憔悴,头发开始排队掉落,经常不按时令比在春秋天里穿一双皮凉鞋,袜子上满是尘土,这些情形我完全知道。但我不知道别人背后怎么看我,在其中尤其重要的是女人怎么看我,是否还以为我有脚力。
这样的经历以前我曾经有过几次:我到公司去上班,几个女人躲在办公桌后面神色警惕地议论着,见我推门进来,立即不说了。但从她们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我知道她们在说我。我的反应是,晚上回去做梦,端一挺机枪,将她们都射死。干完这件邪恶的事,我有点后悔,因为这些女同事没有一个不曾在生活里给我带来过乐趣,唯一的安慰是,这里是中国,机枪之类的东西不容易搞到。但这只是梦,并不是真的在干,假如我的噩梦成真,我也以为责任不在我,更何况我在梦里只杀掉了比较老的,比较多嘴比较难看的女同事,把年轻漂亮的全留下了。
不过说到梦,我倒是很疑惑,因为我总觉得生活就像在做梦,做梦的时候反而很真实,这多少有点颠三倒四的嫌疑,更多时候我分不清什么时候在做梦什么时候清醒。所以我上面拿梦来撇清自己,我从内心还是信心不足。
在梦里……
我走在大街上,周围有很多人,用怪异的眼神看我,我记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获得过这么高的关注度和回头率,这让我很不安,脚步虚浮,呼吸紊乱,面色惨白,好像害了病。
除了用怪异的眼神看我,人们还都不怀好意地笑我。
你肯定有过别人在旁边或者背后偷偷笑你的经历。笑,这个东西,本来是好的。但一旦它不单纯了,表达了其他意思,像女人做了妓,就变得令人讨厌了。这些笑你的人见了你,和你打招呼,脸上浮现出不怀好意的笑,你看了几乎要上去给他一嘴巴,叫他把笑吞下去,再拍拍屁股溜走,把那些人目瞪口呆地剩在那里。他们就是这么讨厌。但他们对自己在笑人这一点一点都不知道,以为自己躲在暗角落,戴着钢盔,裹着棉被,用显微镜观察人家的脑细胞,而被观察者并不自知。他们也就是这么弱智。在笑人的那个瞬间,他们站在道德批判的制高点,俯瞰对面的人,嘴上不语心里却指手画脚、张牙舞爪。有几回我也笑过别人(这让我想起来就后悔),对着那人笑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个圣人,无所不能,以前看不破的都被我一眼看穿了,感觉面前的人不能站立,只有资格匍匐在我的脚下,接受我的白眼。过后我的肚子就开始不舒服,喝水都不消化,医生说我可能肠胃受到震动。我想了想我只是在笑那人时在心里张牙舞爪了片刻,以后再不敢笑人了。上次我在去公司的路上就见一个同事趴在地上,满头冷汗,捧着肚子,游来游去,别人关心他,问怎么了,他说不知道。我就见到他不久前才笑别人的。这种情形我经常看到,以致再看见有人趴在地上游来游去我看都不看了,吐一口痰,扬长而去。
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可笑的,恶狠狠地看着周围的人,如果眼神能杀人,他们一定死过无数遍,并且街上到处是鲜血,到处是残肢和眼睛睁得大大的脑袋。他们不知道这一点,肆无忌惮地笑着,唧唧歪歪个不停。我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听懂这些人在说什么。
这让我很沮丧,我埋下头,思考自己的过失。我一向有这种好的习惯,当自己遇到不公正的待遇时,首先想到的是反省自己,头头们很喜欢这一点。
某个瞬间我听到一声大喝,紧接着我的脖子被什么用力扯了一下,整个身子都被拉了起来。顺着力的方向看去,有个人手里拉着一根红绸绳子,双目圆睁,他在瞪我,意思是我做错了事。我知道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头头不满意的事,但这跟别人有什么相干的。可立即又发现一件事,那根红带子的另一端就是我的脖子。我被人用一根绳子牵着呢。
我开始审视起自己来,手脚又短又弯,上面布满了长长的黄毛,几块污泥板结其上,几只红头苍蝇在我身边挥之不去。闻闻自己,身上有股垃圾堆的味道。而且我没有穿鞋,又细又黑的脚趾暴露在光天化日,我的耐克鞋早不知所踪,我的名牌西服和西铁城手表也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脏不拉西的灰红色的布衣服,说的好听是衣服,不好听就是布片。不仅仅手脚布满黄毛,肚皮上也是,指甲缝里都是,摸摸脸,脸上是,这是怎么了!我惊骇不已。
“你就是只猴子。”旁边的人不耐烦地斜视我,“摸什么摸。”
我忙把手放下来,不再摸了。同时我也恍然大悟,原来我是只猴子,并且不再惊骇不已。
然后我就醒了,这只是个恶梦,和别人不同的是,我醒得很平静。
我只是在梦里变成了只猴子,有的人在现实中变成其他,那才真令人绝望。比如有个人一天早上起来发现自己变成了甲虫,嘴里吐出的是发绿的酸水。
我知道了我是只猴子,我醒了过来,我身边还有好多人,变成了其他东西,并且没人告诉他们真相,他们也过得很快乐很满足。
我没什么好说的,生活和梦境很多时候真的很难分清。而且你不能告诉别人哪个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