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我泪流满面

        外公很少笑，也许是因为他当过兵，又也许是那些时候的我太过调皮。
        我小时候很喜欢贴画，尤其是那三国系列的，整整攒了两小盒，一张都不舍得贴，有时能看着这些画看一整天，把它们一张张铺在地上，又一张张小心翼翼的收起来，放放齐。
        当那天下午外公给我讲了桃园三结义，我才意识到，我少一张关二爷的画儿。
        我就和外公闹嚷。
        “我要去集市。”外公吐出了一个小烟圈，“干什么？”“去买关羽的贴画。”他皱了皱眉头，“谁和你去？”我叉了叉腰，“我自己去，你给我点钱，我还能帮你带点东西呢。”外公轻轻走过来，拍了一下我的头，“下次再去，我和你外婆今天没有空。”他坐到了我跟前，拍了拍裤腿上的泥块。
        下次？上次去集市上还是在上个月！“不行！今天就去！”外公瞪着我，“你一个人去干嘛？外面人贩子那么多。”“不行！不行!今天就去，我一个人去！”“你怎么这么不懂事？”我就是不懂事，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叫了起来，“起来！”“我不！”“起来！”“就不！”
        “啪”，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我捂着脸，一溜烟跑到卧室去了。午饭我没吃，窝在被子里，听着外公外婆争吵的声音。
         哭了一阵子，稀里糊涂地睡着了，下午一点刚过，我被饿醒了，悄悄地走到客厅，找点东西吃。
        透过门缝，能看见外公，他坐在床上，像在发呆，平常坚毅的眼神变得有几分呆滞，我看着看着，有点莫名的难过。
        吃完了一个馒头，我溜回卧室，“啪”，大门被打开了，他大概要下地干活了吧。我又趴了一会，再次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然六七点钟了，“哐”，门开了，外公鞋子上裤子上都是泥，孩子一般举着一张贴画，“关羽！”我指着大叫，他看到我的反映，也少有地笑了，露出两排微微泛黄的牙齿，脸上薄薄的一层肉慢慢地堆到一起。
        我激动地抓住那张画儿，外公招呼外婆进了卧室。
        “怎么这样了？”外婆把他慢慢地扶到床边，“路上摔了一跤。”他慢慢地躺在床上，“你看他多高兴啊。”他竟又笑了起来。
        我不忍再看，扭过头，看着手中的画儿。
        关公骑着赤兔马，挥舞着手中的青龙偃月刀，威风凛凛，而且他那双眼睛，佷坚毅，像外公的一样，还发着光。
        刹那间，我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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