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初《幽州牧与渔阳太守书》是篇好散文,与答苏武书等并载史册原创2022-03-27 22:14·浩淼WD
幽州牧朱浮致书斥彭宠文/王海
朱浮,字叔元,沛国萧人。最初跟随刘秀,任大司马主簿,后又迁升为偏将军。刘秀攻破邯郸后,朱浮被封为大将军,任幽州牧,守蓟城(今北京)。 朱浮一上任,就开始收拢王莽时期受到打压的上层官僚,还把本州刘姓涿郡王的亲属招入州府安置;将王莽时期二千石级别以上的官吏,全部招进州城,安置在幕府。并大量征调州属各郡县的仓粮、库银,以供养这些地方上层官僚及其家属。 渔阳太守彭宠对州牧朱浮的这种做法,很有意见。他认为,国家还在战争当中,南方战事未息,北地经济破败,战争需要粮草,百姓需要安抚,不应该多置官署,浪费军食,影响经济恢复,建议上级停止征派。但朱浮不允,彭宠就拖延缴纳或少缴纳,为此彭宠遭朱浮数次斥责。而彭宠认为自己的做法完全是为国,为民。且朱浮说话骄傲不尊,一怒之下就公开违反征派之命,索性什么都不交了。 这本原是政见不同的问题,渐而就成了不服从上级的纪律问题,再后来就成了个人之间轻视不尊的问题。心胸狭窄的朱浮心想,你渔阳郡这几年最富裕,办盐铁,收粮谷、贩马匹。和匈奴互贸易,说得好听是“尽取胡市之利”,如果说你与匈奴勾结另有图谋也未可知。你彭宠存粮聚宝,拒绝征派意欲何为?于是,朱浮向皇帝密奏:“宠遣吏迎妻而不迎其母,又受货贿,杀害友人,多聚兵谷,意计难量”。这条密奏狠毒且简练,通过指责彭宠,轻母不孝,杀友不义,而影射出彭宠多聚兵谷,准备谋反。 此“密奏”自朝廷泄出,彭宠知道后,遂大怒,准备举兵攻朱浮。但朱浮死不承认自己曾经向朝廷密奏,并以教诲、指责、关怀、恐吓的口气给彭宠写了一封信,信的字里行间包含着,居高临下,故意轻慢,还有故意激怒对方之意。
书信开篇就引左传《郑伯克段于鄢》中“不义不昵,厚将崩”和“多行不义,必自毙”的典故。警告彭宠不要自取灭亡。虽然你彭宠“有佐命之功” ,爱惜仓库也不是不对,而我朱浮深受皇帝重托,有着征伐安边的责任,征粮派赋是为复兴汉室,治国安民之必须,咱俩“皆为国耳”。 你彭宠不该怀疑我朱浮背后说你的坏话,既然你疑心我向皇帝告状,你为 “何不诣阙自陈”?(汉代,一般应按司法管辖逐级告劾,但蒙受冤狱,也可越级上书中央司法机关申冤,称之“诣阙上书”或“诣阙自陈”),反而欲举兵造反,这岂不是“灭族之计乎”? 朝廷对你彭宠“恩亦厚矣,委以渔阳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孙之亲”。 既然朝廷对你已然如此器重,你“岂有身带三绶,职典大邦,而不顾恩义,生心外叛者乎”! 紧接着朱浮就用了极具气势的五个连续质问句,斥责、侮辱彭宠:“伯通(彭宠,字)与吏民语,何以为颜?行步拜起,何以为容?坐卧念之,何以为心?引镜窥景,何以施眉目?举世建功,何以为人”?可惜啊!你现在的做法简直就是,弃嘉名,造逆谋,捐庆祚,招重灾,生为世笑,死为愚鬼,不亦哀乎! 朱浮和彭宠的矛盾,历史上已有多种评说,多认为朱浮气量狭窄,彭宠不识时务。其实这是朝代更替时期,地主阶级内部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的具体反映罢了。然而,《幽州牧与彭宠书》则是一篇非常好的散文,常与《答苏武书》、《报任少卿书》等著名的书信并载史册。 《幽州牧与彭宠书》虽有强词夺理之嫌,但文情并茂,用典借喻无不恰当。“辽东白豕”,出现幽州牧与彭宠书的中间部分。“伯通与耿侠游俱起佐命,同被国恩。侠游谦让,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为功高天下。往时辽东有豕,生子白头,异而献之。行至河东,见群豕皆白,怀惭而还。若以子之功高论於朝廷,则为辽东豕也。”! 大意是:彭宠(字伯通)你和上谷太守耿况(字侠游)共同发兵助光武帝成就大业,共同享受国家给你们恩惠,可你不象耿况那样低调谦让,反而认为自己功高天下。过去辽东有个人,家里养的猪产了个白头小猪,就觉得宝贵奇异,准备向上贡献,可走到河西,发现很多猪都是白的,便惭愧而返。在朝廷的众臣众将中,你若自诩功高,就无异于那个辽东献豕者了。这则“辽东白豕”典故近似于“井底之蛙”、“夜郎自大”,多喻见识浅薄,少见多怪。 “捧土塞津”, 出现在书信后半部。 “今乃愚妄,自比六国。六国之时,其势各盛,廓土数千里,胜兵将百万,故能据国相持,多历年所。今,天下几里,列郡几城?奈何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此犹河滨之民,捧土以塞孟津,多见其不知量也”! 当时彭宠与朱浮的矛盾已经升级,战争一触即发,彭宠的僚属和老婆一致支持彭宠以渔阳为基地,攻幽州蓟城,反汉称王立国。朱浮便恐吓他,你若“以区区渔阳而结怨天子”简直是不自量力,一如河边上的愚昧之民,想用一捧土就能堵住宽深的河口一样。自此,后世多以“捧土塞津”喻不自量力。 “亲痛仇快”,出现在最后。朱浮警告彭宠:你“自捐盛时,内听娇妇之失计,外信谗邪之谀言,长为群后恶法,永为功臣鉴戒,岂不误哉!定海内者无私雠,勿以前事自疑,原留意顾老母少弟。凡举事无为亲厚者所痛,而为见雠者所快”。 朱浮进一步警告彭宠,如果在家依着老婆,在外相信谗言,一定遭祸,并会成为后世的反面教材,永远会被功臣当成借鉴的镜子。岂不是糊涂吗,凡是忠心为国的人,不应该有私仇,所以,请你不要为近日咱俩之间的事情,疑神疑鬼。更希望你多为你母亲、兄弟子侄的前途着想,千万不要做出令亲朋友痛心,让仇人高兴的事情。 从这封信的内容及文气可以看出,朱浮并非真心诚意地劝慰彭宠,而是在激怒对方。彭宠看过这封极具侮辱恐吓的书信后,暴怒起兵。 2017年12月9日 附1:《幽州牧与彭宠书》(《后汉·朱浮传》,(又见《艺文类聚》)“伯通”即彭宠。 蓋聞知者順時而謀,愚者逆理而動。常窃悲京城太叔以不知足而無賢輔,卒自弃于鄭也。伯通以名字典郡,有佐命之功,臨人親職,愛惜倉庫。而浮秉征伐之任,欲權時救急,二者皆為國耳。即疑浮相譖,何不詣闕自陳,而為族滅之計乎。 朝廷之于伯通,恩亦厚矣。委以大郡,任以威武,事有柱石之寄,情同子孫之親。匹夫媵母,尚能致命一餐,豈有身帶三綬,職典大邦,而不顧恩義,生心外畔者乎。 伯通與吏民語,何以為顏?行步拜起,何以為容?坐卧念之,何以為心?引鏡窺影,何以施眉目?舉措建功,何以為人?惜乎,弃休令之嘉名,造鴟梟之逆謀,捐傳世之慶祚,招破敗之重災,高論堯、舜之道,不忍桀、紂之性,生為世笑,死為愚鬼,不亦哀乎。 伯通與耿俠游俱起佐命,同被國恩,俠游謙讓,屡有降挹之言。而伯通自伐,以為功高天下。往時遼東有豕,生子白頭,異而獻之。行至河東,見群豕皆白,懷惭而還。若以子之功,論於朝廷,則為遼東豕也。今乃愚妄,自比六國。六國之時,其勢各盛,廓土數千里,勝兵將百萬。故能據國相持,多歷年世。今天下幾裡,列郡幾城,奈何以區區漁陽,而結怨天子?此猶河濱之人,捧土以塞孟津,多見其不知量也。 方今天下適定,海內願安,士無賢不肖,皆樂立名於世。而伯通獨中風狂走,自捐盛時,內聽驕婦之失計,外信讒邪之諛言,長為群後惡法,永為功臣鑒,豈不誤哉。定海內者無私仇,勿以前事自疑,願留意顧老母幼弟。凡舉事,無為親厚者所痛,而為見仇者所快。 附2:《侯霸劾朱浮》(《后汉书·朱浮传》) 浮敗亂幽州,構成寵罪,徒勞軍師,不能死節,罪當伏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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