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卫二：洛阳有片汪洋大海

木卫二：洛阳有片汪洋大海
生活书店 2018-11-21 22:30:30

洛阳有片汪洋大海
文丨木卫二
徐克与朋克二十年过去，徐克们还在挑衅电影观众的常识认知。
《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把明朝万历年间倭寇侵犯的故事，跟金庸笔下的江湖儿女并置一处。据说十分钟不到，在电影工作室看片的王晶就头皮发麻、遍体生寒。
电影工作室有许多好看的电影，导演署名并不是徐克，像《新龙门客栈》《笑傲江湖2：东方不败》。我才懒得理会，它们多是出自徐老怪之手吧。
少年时代的我，最难把电影里福州沿海的船炮跟现实中的福建人文地貌联系在一起。虽然不出多远就有山有海，金庸小说亦有描写福威镖局的福州篇章，可徐克把苗人勾结浪人造反、日月神教试图立国等事情，安插在一个纯属虚构的LGBT（性少数）电影里，依然洗刷了我的眼睛。
后来，去香港学电影的朋友一语中的：东方不败有不切实际的政治抱负，行动派、双性恋、懂音乐、崇拜者众多……很明显的，她（他）是个朋克。
一旦把徐克与朋克气质联系在一块儿，那他拍出再夸张的电影，亦不足奇。
到了《狄仁杰之神都龙王》，不少人困惑于洛阳城外有大海这个设置。我对着那张海平面上升了百米的古代地图，不以为然。与《东方不败》的剑气劈分人、徒手摘首级相比，如今的徐克们，一头扎进了神怪故事，可谓是安分守己。偶尔冒出来个蒸汽朋克红孩儿，观众已经瞠目结舌。
有人说，那是香港导演缺乏历史教育；也有说，幸好他们没有翻开过那套教科书。不过，从影视城到实地取景，香港导演始终无法摆脱类型片通病，干任何一件事，最远的距离，大概也就是拍马杀到新界、坐船逃到台湾之类。能把八百里路拍出周游世界的风尘浩荡，恐怕也只有酷爱暴走苦行的胡金铨了。
所以，在电影疆域里想象一片汪洋大海，对他们来说，是再熟悉不过的。毕竟香港本就是南海边上的岛屿。
妄图在徐克跟当代的西安、洛阳之间建立关联，恐怕是徒劳一场。古都赐予电影的灵感，并不会超过两个城市名字带给中国人的宏大想象。只是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往往苦恼一件事：开谈浪漫之前，我们的想象力到底跑哪儿去了。
摄影_木卫二
洛阳的空白我是在一个风雨晦暝之日抵达洛阳的。
出门时急急匆匆，我还嫌穿多了衣服、脚上马丁靴太沉。
赶到北京西站，更是臭汗一身，一到八百公里之外的洛阳，大雨瓢泼，再上下一看，自己的行头全然是为这个天气准备的。
洛阳电影资料馆的老胡在车站接我。虽有三四天时间，但我还是得抓紧着，先把最著名的龙门石窟和白马寺游览了。
我在龙门石窟转了一下午，饥肠辘辘。老胡一口方言，浓到化不开，他直接把我领到了洛阳的老城，吃过本地特色的浆面条，又吃了一碗五块钱的丸子汤。
饭后自然是散步时间，雨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一个白天过去，我与老胡的沟通，仿佛还处于一半猜测一半糊涂的神交状态。我们各打一把伞，撇下身后的影子，绕过几个巷口，就到了东大街。
就这样，在一片黑暗中，我进入了洛阳的现在，还有过去。生于泉州的我，早早在历史书上看到过西安和洛阳，它们同为古都又是历史文化名城。永春县城边上，不偏不倚坐落了两个村子：西边是长安村，东边是洛阳村；往市区走，有洛阳江有洛阳区；最有名的，大概是那座跨海的洛阳桥。
洛阳与泉州，经常被安放在各种版本的“失落的中国城市”里头。相比被中国当代史作为重要城市记录，洛阳也更习惯于出现在古诗词中。
除此之外，我对洛阳的了解一片空白。
几次前往西安，想过要不要顺道游洛阳，结果总是错过。
东大街的夜雨洛阳东大街长八百余米。名为大街，实际也就是容得两辆车对过的小街。这倒是像极了那条停留在20世纪90年代的泉州西街，过一辆公交车，就要陷入拥堵。
从老胡口中，我得知这片老城有着和其他城市一样的拆迁命运。拆迁，或是拆迁到一半的停滞状态，更加凸显了这座老城的尴尬。
几兴几废，它的繁华，最终被时代与历史遗弃。石板路坑洼不平，制造了大量积水。我们躲避着不时经过的车子，也要提防着脚底下的“黑水地雷”。
街灯昏暗，行人稀少，东大街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生气。
准确说，是根本没有，所以在黑暗中更显得破败和阴森。一家又一家卖纸扎、花圈、寿衣的冥具店，间杂山石字画店和老中医馆，还有许多电影《百鸟朝凤》里的唢呐匠铺面。洛阳老城比我想象的还要萧条。
我无意去追悼千古兴亡事，正如史学家感慨的，如今西安地表上遗留下来的唐代建筑，也只有几座塔。与西安一样，洛阳的故事都埋在了地底下。前几年，轰动一时的洛阳性奴案就发生在那里。
历史不一定是黑暗的，但历史就躲藏在眼前的黑暗中。
正如眼前这一方小小的鼓楼，它根本不像一处景点，远不如西安的壮观气派。老旧的砖墙，破损的坑洞，却自有它的无言历史，恰到好处地置身于这片低调无言的老城区。
黑暗给我制造了无边无际的想象，不见前后人影，但闻上下雨声。我相信白天的东大街，一定是另一番景象，估计可以望见老城背后、没有性格也缺乏特色的新建筑。如果只是寄身于酒店所在的西工区和工作的龙门区，我不免要以为洛阳是个千篇一律又无所适从的中国新城。
快走到东大街与西大街相交的十字街头，行人多了起来，也有了商业步行街的模样。我和老胡一路交谈，然后穿过了新建的丽景门。它同那些拼命想要上台面的新古迹和仿古文化街一样，不过是假古董的亲戚，拼命涂抹着历史的痕迹，画上让看客信以为真的窗门装饰。
无人的东大街，冷风飘雨的夜晚。它再一次告诉远道而来的游客，想要领略中国的千古风华，只能借助于想象。
伊河与洛河交汇的伊洛河白天的洛阳也在下雨。
龙门石窟前浮动着五颜六色的伞，好似伊河发了一场大水，从上游带来了成群结队、喧哗不止的游客。
蓝伞下的我，混迹在逆流而动的游客中，沿着西山石窟的宾阳洞，经万佛洞到莲花洞，瞻仰过卢舍那大佛，又从古阳洞，再过漫水桥，到了东山石窟。
站在香山寺高处的亭台，远看伊河那边的青山绿水，莽莽苍苍，大小窟洞，深深浅浅，我不由叹服古人凿壁雕像的信念。汹涌的游客，已经变为不可辨识的点的集合。原来随着游客观看方位、距离和视角的变化，龙门石窟也可以在一瞬间，穿越到过去。
参观龙门石窟，印象最深的一幕，莫过于拾长阶攀登而上，初见卢舍那大佛时的豁然开朗。大佛面貌安宁，慈眉善目，俯瞰众生。虽在历史上遭遇过被斩断肢体（双掌）的命运，但表情依然是千古不变，嘴角带笑，诉说着佛家的心无嗔恨。
《狄仁杰之通天帝国》中，武则天为自己建六十六丈高的通天浮屠，想来也跟眼前被称为武则天像的卢舍那大佛有神秘联系。电影里，通天浮屠最后轰然倒塌。龙门石窟历史悠久，却更像一个从灾难中幸存下来的遗址。
这人为破坏的效果，比时间作用的海枯石烂更惨烈。回想张掖大佛寺看到的卧佛，眼睛长有四米。它边上的罗汉像，眼里原有琉璃宝石，却在疯狂的年代被一一抠挖、无情掠走，留下一个又一个惶恐、不解和愤怒的黑色空洞。
慢悠悠地出了景区，老胡再次表示抱歉，因为每有亲友前来洛阳，龙门石窟都是必赏之景，所以实在是陪亲友看了太多次，不然一定陪我走一遭。他也补充道，夜游龙门同样震撼，不过现在没有机会啦。
几天后，一行人同游洛河北边的白马寺。寺庙香火旺盛，兜转一圈，撞入西侧的国际佛殿苑，矗立有印度、泰国和缅甸风格的寺庙殿堂。眼前登时空旷，阳光炽热，一阵恍惚。
白马寺往东，是齐云塔。路上满地槐花，清幽雅深。我们经过了狄仁杰墓，那是一个堆高的圆冢。绿植低垂着颀长的枝条，压满了古人的坟头。
走过连接齐云塔院的飞桥，一旁的老胡讲道，白马寺后边有个精神病医院。这么一说，我发现底下果然有些荒诞异样。一条积水的道路，指向了一道冷冰冰的自动铁门。后来顺藤摸瓜，查证他人逸事过往，不乏欲游白马寺却误入那间精神病院的记载，也是魔幻奇事。
摄影_木卫二
离开洛阳，我往西而去，路上经过位于黄河东转的拐角处的风陵渡，一时感慨万千。见多识广的张献老师连忙指正，原来我所眼见的风陵渡镇，离历史上的风陵渡还相去甚远矣。
附近的地理环境因三门峡的修筑早已改变，连潼关都不在原来的位置了，更别提这些古渡城池。
古人骚情，地图文青。但又何妨？
我所想象的风陵渡，必然不是今天的风陵渡。如我所见的寺庙佛像，虽被劈斩损坏，却依然被瞻仰，只因它们的容颜，凝聚时间的重量，同时提醒后来人，有些东西，确凿无疑地存在过。
先人漂泊南渡，流离失散，思咏故土，终不免往南，再往南，又下南洋。一切都在更改，历史面目全非。
我只管闭上眼睛，想着晴天的伊河上，可以泛舟慢游，再哼上一曲。
“白云飘啊，绿水摇，世间多逍遥。”只记今朝笑。
本文摘选自木卫二新书《浪迹：电影与旅行》
三联生活书店出版
摄影_木卫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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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联生活书店
想像书店
联合主办：
洛阳电影资料馆
时间：
2018年11月25日 （周日）
14:30—16:30
地点：
洛阳市八里唐文创小镇 想像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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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答案 本帖寻求最佳答案回答被采纳后将获得系统奖励10 天空金币 , 目前已有5人回答

不错，好

虽然有些地方不尽合理，但是整体还是相当有水准。继续努力。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我捧着电脑读着这样的好帖，享受。

不错哦，楼主这是要火的节奏啊！

对牛弹琴的人越来越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