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铝饭盒

散文：铝饭盒  作家郑旭东 2018-12-14 08:29:59


现在，几乎没有人上班带饭了。满大街的饭店，小吃部，仓买，走哪吃哪，如果不愿意出门，外卖还可以把饭菜送到你的办公桌上。就是经济最不好的单位也给职工安排一份盒饭，两荤两素是基本的标配，许多好的单位食堂比家里吃得还舒心。
带饭是社会赐给我们那代人的待遇。那个年代，无论在机关或者厂矿上班的人，都是自带中午饭上班。每个人到单位第一件事，就是先从自行车上把饭盒取下来，送到锅炉房或者水房子里去，在饭盒上标上自己名字或者留上特殊记号，单位有专人负责收好。中午下班的时候，饭盒已经给加好了热，每个饭盒都热气腾腾的。大家用手垫着一块布，迅速从屉中抽出，然后各找比较要好的人凑一起，有蹲着的，有站着的，开始吃饭。带肉菜的人，常常夹一片肉扔进没有肉的同事饭盒中，你给我一片肉，我给你一块西红柿。有家庭条件比较好的人带个红烧带鱼，打开饭盒盖时腥香扑鼻而来，还没有等自己吃到嘴，大家便围上来，嘻嘻哈哈地伸筷子，抢个精光。
那个时候，饭盒都是铝制的，有长方形和圆柱体形状两种，饭盒里面有两层，下面装饭，上面盛菜。饭盒的盖扣得严实合缝，不漏汤，保温，也特别扛摔经碰。判断一个人是老职工还是新职工，不同看人，看饭盒的新旧基本上就一目了然。
过去的年月里，就是这个小小饭盒，给我留下了很多难忘甜蜜的回忆，曾经的感动和润物无声的爱。
在中学读书的时候，我们村离学校有八里地远，早上去，晚上回来。路太远，中午不能回家吃饭，家庭好一点的同学可以在食堂吃饭，一分钱一碗小米饭，一碗黄豆芽汤。不用形容我家有多困难，我真的没有一分钱来吃饭。要买个铝饭盒，如现在买“奔驰”车了，想都不敢想。所以，别人吃饭，我就偷偷地躲一边去看书。一天，我正在忍饿看书，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很新的铝饭盒突然出现在面前，我以为是饿出来了梦幻。再仔细看看，不是幻觉，是真的。同学的她，把一个非常新的饭盒递给了我：“你吃吧，看把你饿的……”说完，她跑远了。
我打开饭盒一看，上面是黄豆芽炒芥菜疙瘩条，下面是小米饭。当时，我感觉那顿饭吃得最香。
过了一会，她来了，我把空饭盒交给她，她脸红红地说：“你咋没有给我留一点啊……”


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机械厂当技术员，经常去火车道东分厂的车间里去劳动。每天都是带饭盒骑八里地自行车去上班。饭盒里的饭都是妻子头一天晚上精心准备的，到工厂后把饭盒往热饭的水房子一放，就去车间参加劳动。一天，中午的时候，我下班很早，到水房子取出来饭盒就吃，待饭快吃完了，有人在身后捅了我一下：“你咋吃我的饭？”
我惊慌地看了看，果然不是我的名字。他手上饭盒里的饭也吃差不多了，可能才看见我的名字这来找我。我也说了一句：“你怎么也吃我的饭啊？”
我俩是工友，前几天因为工作闹了点矛盾，几天来，一直都不和谁说话。
我们相互笑了笑，饭吃差了，饭盒交换了，我们同时也交了心。
最近几年，孩子在家闲聊的时候，多次提到他们小时候吃“红焖肉”的事，说她妈妈偏向我。
那是几十年前的事了，计划经济时代，买猪肉凭票供应。我感冒了，妻子找人批了一斤猪肉，早晨起很大的早，给我做了一碗红焖肉，然后不声不响地装进饭盒里。她做饭的时候，孩子正眼巴巴望着母亲要吃红焖肉，她一块也没有给孩子留。我走了，孩子问他妈妈：“你咋不让我们吃啊，馋死了……”
妻子说：“那是你的爸爸！”
现在，孩子每当提起那“红焖肉”的事情，我心里一直暖暖的。
当年“带饭族”的我们，现在已经老了。当年虽然生活很苦，日子过的却是很充实。国家在困难的时候，我们曾经承担了每一个人与国家同甘苦共命运的光荣，那小小的铝饭盒就是那段历史的见证。铝饭盒上不但有劳动者的光荣，也有妈妈巧手烹饪出美味又营养的午餐，更有爱人那默默浓情款款的心意。
一个人有了对国家的爱，有了母亲的关怀，爱人情意，该是多么幸福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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