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没本事”的母亲》看哭了!(作者:高鱼仓) 秦腔大观园 2018-12-28 22:54:17
在父亲的眼里,母亲是一个“没本事”的女人。 我的家乡在陕西渭北一个偏僻的山村。在与共和国同龄的父亲眼里,母亲就是一个目不识丁、没有工作、不占手艺、不懂经商、足不出户的“屋里人”,一个命贱的农村妇女而已。这个被自己的丈夫认作“没本事”的女人,这个似乎被亲戚和邻居从未看起过的女人,默默地跟着自己的男人,任劳任怨、稀里糊涂地过了将近半个世纪,一生从未为自己做过一次主,卑微而俭朴地活着。 今天是母亲节,是一个母亲并不知道的属于她的节日,而再过半个月就是母亲六十七岁生日了。作为母亲唯一的儿子,我想把我埋藏在心里许久的话,说给父亲和母亲,也说给天下许许多多如我母亲一般的农村老母亲,以及那些如我父亲一般,一生都不懂得尊重自己女人的老男人。 母亲生养了我们兄妹四个孩子,四个孩子都是在农村的土炕上降生的。母亲不知道医院里还有一个妇产科,当然也不知道孕妇难产的时候还可以选择剖腹。幸运的是,母亲的四个娃都是顺产,所以,只需邻居大妈用一把剪刀就可以轻松搞定。我们兄妹都是吃母亲的奶水长大的,我一直觉得神奇的是: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月子里连鸡蛋都吃不上的母亲,何以有那么充足的奶水?我至今还记得,母亲在为妹妹哺乳的时候,村子里还有一位大嫂把自己嗷嗷待哺的女儿抱来,让母亲喂她奶吃。 父亲,您有没有为自己的女人胎胎顺产而无需进医院的产房庆幸过?您有没有为自己的孩子生下来就有奶吃而不用买奶粉对这个女人心存过感激?没有,在您眼里,这个女人“没本事”。 母亲到这个家49年了。我粗略的计算了一下,49年里,这个家吃掉了大约12万斤粮食。这12万斤粮食都是母亲把它们磨成面,或者碾成米,一顿又一顿,做成了熟饭。其中,差不多一半的面粉用来擀面条,一半用来蒸馒头。六万斤小麦做面条的话,擀开来少说也有6个标准足球场那么大(标准足球场面积7140平方米),切成面条接起来,长度则足有1350公里,比西安到北京的距离还要远300公里。而如果把6万斤小麦蒸成馒头,则至少可以做250000个。事实上,在这几十年里,家里每隔几年都要修缮一次房屋,每当这个时候,乡亲们或亲戚都会有十几个人来家里帮忙。每天,母亲都要给那么多帮忙的人做上三顿饭,农村人苦重,又是青壮年劳力,所以,饭量都很大,可想而知,每天要吃掉多少馒头、多少面条。所以,我上面给出的数字其实是保守的估计。 49年里,母亲为孩子和家人纳的布鞋少说也有240多双 。49年里,母亲究竟喂养了多少只山羊?熬了多少锅粥?洗了多少件衣服?为牲口添加了多少次草料?洗涮了多少双碗筷?收割了多少亩庄稼?锄掉了多少亩田地里的杂草?为多少棵苹果树疏花套袋,施肥打药?……没有人统计过,也没有人记得清,即便对于我这样一个高中数学老师,这笔账,我也真不知道从何算起,又怎么算得清楚? 父亲啊,母亲所有的付出和劳动,您以现金的方式支付过母亲吗?没有,用您的话说,母亲就是一个一分钱都挣不来的“没本事”的女人。 父亲,从和母亲结婚到现在,您卧病在床的日子累计起来,少说也有20年吧。就是这个被您经常辱骂却从不敢还口的弱小的女人,49年来常伴您左右。母亲为您煎药煮饭,端至炕前,跑前忙后,日夜难眠,不曾抱怨,不离不弃。您要吃什么,她给您做什么,哪怕半夜三更您想吃饺子,母亲也会摸黑去菜地给您拔萝卜。父亲,当您一次又一次病卧在床呻吟的时候,照料您,还有比母亲耐心和贴心的人吗?没有!那么,您觉得伺候一个病人,一个月需要支付给人家多少工资?像母亲这样的呢?20年呢?可是,您给她了吗?没有,在您眼里,这个“没本事”的女人只会干这些粗活而已。
我常年工作在外,不在父母亲身边。按理说,夫妻相伴,彼此照顾本是天经地义,不可用金钱来结算。可是,父亲,当母亲因为采摘苹果而把胳膊拉伤,一拖再拖,直至胳膊不能举起的时候,您带她去看过医生吗?没有!当她被蛇咬伤,胳膊肿成椽头粗的时候,您带她去过医院吗?没有!当她的手指被铡刀切伤化脓以后,您带她去包扎了吗?也没有!后来,还是妹妹带母亲去镇上的医院看的。遗憾的是,手指已经变形,再也无法屈伸。父亲,您为此愧疚过吗?没有!您的眼里只有干不完的农活。在您眼里,这个“没本事”的女人远没有您的农活重要,她本就不应该生病给您忙中添乱。可是,每次母亲来我那里的时候,总是牵挂在老家不会做饭的父亲,该怎么吃饭。父亲,您知道吗? 家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似乎谁都可以冲母亲发脾气,因为,她都可以忍受,就像一个盛泔水的桶,什么都可以往里面倾倒。不善言辞的母亲,即便申辩,又能说过谁? 说一句实在话,对于一个成了家的男人来说,身处母亲和媳妇之间,处理婆媳关系是一件很头疼的事情,常受夹板气,无论哪家,概莫能外。可是,我知道,父亲没有受过!父亲和母亲结婚的时候,奶奶已经过世。虽说爷爷脾气也不好,可是,无论爷爷怎么对待母亲,母亲都选择逆来顺受,只会用眼泪和沉默表达自己的委屈,一生不曾争吵和抗争过。自然,我也不会身陷母亲和妻子之间,不知所向。 在这个家里,母亲做不了一毛钱的主。可是,如果果园里苹果个头小了,父亲会说是母亲疏果的时候留得太多。玉米欠收了,父亲会说他本来是要种小麦的,是母亲让种的玉米。羊羔没卖上价格,父亲埋怨母亲,他本来上次就想卖掉,是母亲说再等等看,结果让他少卖了20块钱…… 就是这个软弱、纯朴而又善良的“没本事”的女人,把自己的儿子培养成了大学生,如今成了一个高中数学老师;她的三个女儿也都有了各自的家庭,秉承母亲吃苦耐劳的性格,过着自食其力的日子,生活得也都很幸福。不仅如此,我的小儿子一生下来,妻子就病了,无力喂养,是母亲帮我们把他带大到三岁。我不知道,我和妹妹们是否会成为母亲的骄傲?我也不知道,一个有本事的农村妇女该是什么样。我只知道,这个“没本事”的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心疼我的人,最牵挂我的人,也是一个连自己的尊严都无法捍卫的可怜的女人。 我已年近半百,可是过年的时候,回到老家,总是母亲帮我们烧炕、生炉子。我不知道,母亲还会陪我们多久?她的身体已经明显不如以前,腿脚已经显得笨拙和迟缓。而我,还要在西藏继续工作一年半的时间,非但陪伴她成为不可能,还要让她为远方的我牵肠挂肚,担惊受怕。 关于爱情,关于幸福,对于母亲来说,永远都是无法理解的词汇。只是,那双进进出出的脚,那双满是皱纹和裂纹的粗燥的手,无法停歇,日日不息,重复着那些“没本事”的劳作:锄地,做饭,烧炕,除草,喂羊,打扫,洗涮…… 我真怕,有一天,母亲走了。 妈妈,您能再陪我二十年吗?
我知道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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