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于2019年出版的一本新传记的标题是《为世界而疯狂》(Mad at the World),毫无疑问,斯坦贝克是一个愤怒的人。正如他的书所表明的那样,他被不公、贫穷和偏见所激怒。他也有能力制造更多的个人仇恨,无论是对阿道夫•希特勒(Adolf Hitler)、他的第二任妻子,甚至是书评家(“他们是什么虱子”)。
他性格的古怪在年轻时就表现得很明显。斯坦贝克17岁进入斯坦福大学主修英语时,就梦想成为一名职业作家。他试图报名参加一个如何解剖尸体的实用课程。“我想了解人类,”他对医学院院长说。他的申请被拒绝了。医学的损失就是文学的收获,他后来获得了普利策小说奖(1940年)、诺贝尔文学奖(1962年)和美国自由勋章(1964年)。
虽然他从来没有机会切割尸体,但他却要在医院里呆很长时间,因为疾病和意外事故是他生命中反复出现的主题。这种模式始于1902年2月27日出生在加州小镇萨利纳斯的一所高中。16岁时,斯坦贝克患了胸膜肺炎,濒临死亡。医生切开他的胸腔排液,救了他。大约一年后,他又得了重病,不得不切除阑尾。
成年后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患有严重的肾脏感染,需要住院治疗。他做了视网膜剥离手术,静脉曲张切除手术,还有一次是在曼哈顿自家二楼阳台栏杆坍塌后,为了修复破碎的膝盖骨,他又做了一次手术。1959年他中风了,1960年他疑似心脏病发作。在他生命的最后,他的背部受伤,需要进行复杂的手术。
约翰·斯坦贝克
命中注定,对陌生人的伤害是促使斯坦贝克成为全职作家的决定性因素之一。在没有毕业就离开斯坦福大学之后,他曾在农场工作过一段时间,在20世纪20年代中期搬到纽约之前,他曾是一名画家的学徒。在纽约,他在一个建筑工地工作,在麦迪逊广场花园(Madison Square Garden)的建设过程中,他负责运送装满100磅水泥的手推车。工作六周后,一个同事在斯坦贝克站的地方摔死了。那可怕的景象使斯坦贝克呕吐起来。那天晚上他辞职了。
他的叔叔帮他在威廉·伦道夫·赫斯特(William Randolph Hearst)的《纽约美国人报》(New York American)找到了一份记者的工作,但他很快就对新闻业失望了,回到了加州。他做了一名导游,正是在这份工作中他遇到了他的第一任妻子卡罗尔·亨宁。在他的第一部小说《1929年的金杯》出版后不久,他举行了婚礼。这是他创作16部小说和中篇小说、两套短篇小说、11本非小说类书籍、两部剧本和大量信件的职业生涯的开始。
斯坦贝克有时会给人一种挣扎的作家形象,他的成长环境在经济上很困难。在整个1920年代,然而,斯坦贝克从他的父亲获得零用钱,蒙特利县的司库50美元(700美元或£550在今天的术语)一个月。1994年,斯坦贝克的传记作者杰伊帕里尼(Jay Parini)说,“大多数人都认为斯坦贝克出身贫困,几乎是《愤怒的葡萄》(Grapes of Wrath)里的工人之一,但他在萨利纳斯的家是一座美丽的维多利亚式房屋,有女佣和仆人。”帕里尼补充说:“他对上班族有一种自觉的认同感,但他总是乘坐头等舱,住在伦敦多切斯特酒店和巴黎乔治五世酒店的套房里。”
1939年小说插画
斯坦贝克写了一系列广受欢迎的小说,其中包括1935年的《玉米饼公寓》(Tortilla Flat)。1937年,他的中篇小说《人鼠之间》(Mice and Men)获得评论界的好评。两年后,斯坦贝克在《愤怒的葡萄》(The Grapes of Wrath)一书中展示了他在“奥基”乔德(Okie Joad)一家的生活中召唤诗歌摆脱贫困的能力。
这个关于从“沙尘暴”州逃到加州的移民工人所遭受的压迫的感人故事,引起了正在遭受大萧条打击的美国人的共鸣。到1940年2月,这本小说已经印刷了11次,卖出了近50万册。在接下来的80年里,该书的销量超过了1500万册,而美国每年仍有约5万册。
斯坦贝克的工作对美国人民产生了重大影响。当我遇到歌手兼演员哈里·贝拉方特(Harry Belafonte)时,他告诉我斯坦贝克“是改变了我年轻时生活的人之一”,激发了“对文学的终生热爱”。阿瑟·米勒(Arthur Miller)这样评价斯坦贝克:“除了马克·吐温(Mark Twain),我想不出其他美国作家了,他对美国政治生活的影响如此之深。”
1940年由亨利·方达主演的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被认为是好莱坞的经典之作。由于斯坦贝克继女韦弗利·斯科特·卡法加(Waverly Scott Kaffaga)和儿媳盖尔·斯坦贝克(Gail Steinbeck)之间围绕着这位作家的财产发生了激烈的法律纠纷,史蒂文·斯皮尔伯格(Steven Spielberg)计划在2017年翻拍这部电影,但最终未能成功。
《人鼠之间》的封面
斯坦贝克很少接受采访,但在1952年,他接受美国之音(Voice of America)电台采访时表示,他对农民工受到的虐待“充满了愤怒”。斯坦贝克说:“当时人们饥寒交迫,成千上万的人来到加州。他说:“他们遇到的人都很害怕抑郁症,一想到在没有多少钱的情况下,大量贫困人口被大量地送到他们身上,让他们得到照顾,他们就感到恐惧。”他们对这些新来的人很生气。渐渐地,通过政府和公民的工作,设立了一些机构来处理这些情况。直到那时,愤怒才开始减少,当愤怒减少时,双方才开始了解对方,他们发现彼此一点也不讨厌对方。
多年后,FBI的档案开始记录这位作家的档案,并声称“斯坦贝克的许多作品描绘了美国生活中极其肮脏和贫困的一面”。值得庆幸的是,斯坦贝克获得文学史上最杰出的奖项时,比联邦调查局(FBI)局长J埃德加胡佛(J Edgar Hoover)更开明的思想占据了重要位置。值得注意的是,诺贝尔委员会称赞他“敏锐的社会洞察力”。
正当41岁的斯坦贝克开始爱上22岁的夜总会歌手格温康格(Gwyn Conger)时,《愤怒的葡萄》(Grapes of Wrath)让斯坦贝克一举成名。1943年,他与康格结婚。30年后,50多岁的康格离了婚,在棕榈泉接受了一个名叫道格拉斯·布朗(Douglas Brown)的演艺圈作家的一系列采访。这些采访有40多年没有发表,直到2017年在威尔士的一个阁楼里被发现。
格温·康格是约翰·斯坦贝克的第二任妻子
在这段精神健康问题缠身的时期,他创作了一些他职业生涯中最奇怪的作品。1955年,他发表了一篇名为《M街7号的风流事》(The Affair at 7 Rue de M)的短篇小说,讲述了一个无法摆脱一块泡泡糖的孩子的恐怖故事。无论他把口香糖放在哪里,它总是回到男孩的嘴里。绝望中,父亲把口香糖粘在餐桌上,过了一个星期口香糖才死去。斯坦贝克后来烧毁了几十个这一时期的故事。他还放弃了一部小说,这部小说讲述的是一个人在电视上看了太多西部片,然后戴上牛仔帽,前往城市当治安维持会成员。
诗人庞德(Ezra Pound)曾经对作家生活的描述不屑一顾,认为它不过是一张“洗衣单”,斯坦贝克也对专注于作家的个人生活表示不屑。也许他说得有道理。斯坦贝克喜欢用铅笔写字(一天用60支铅笔),喜欢爵士乐,喜欢吹口琴,喜欢听鲍勃霍普(Bob Hope)的笑话时开怀大笑,更喜欢抽小雪茄,经常吃包着香蕉的饼干,喝红酒。
他说:“事实上,我有女仆的膝盖或害怕黄手套,这与我写的书没什么关系。”他嘲笑公众需要“根据自己的想象创造一个斯坦贝克”,并坚称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关注。例如,1938年,有报道称纳粹在德国洗劫和焚烧犹太人的住宅和犹太教堂,令他震惊,包括多萝西帕克(Dorothy Parker)在内的一小群作家给罗斯福总统发了一封电报,敦促他与希特勒断绝一切联系。斯坦贝克在随后的冲突中成为《纽约先驱报》的战地记者,从英国、北非和意大利发回报道。
《救生艇》(the Lifeboat)
斯坦贝克无疑是种族关系落后时代的进步分子。他要求将自己的名字从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Alfred Hitchcock)战时电影《救生艇》(the Lifeboat)的剧本中删去,因为他对自己塑造的“高贵而有目的”的黑人角色被“扭曲”感到愤怒。他写信给20世纪福克斯(20th Century Fox),抱怨《黑人喜剧》(a stock comedy negro)增加了一个角色,并指责它们“古怪而狡猾的晦涩难懂”。福克斯的老板们不仅拒绝了他的要求,而且还积极地加强宣传活动,强调斯坦贝克是编剧。他获得奥斯卡提名简直是锦上添花。
尽管采取了这些值得称赞的行动,但他也不能凌驾于自己肮脏的策略之上。1958年,阿德莱·史蒂文森(Adlai Stevenson)的经纪人小威廉·麦考密克·布莱尔(William McCormick Blair Jr .)请他写一部小说,小说的主角是腐败版的总统候选人理查德·M·尼克松(Richard M Nixon)。斯坦贝克拒绝了这个想法,相反,他建议攻击尼克松的性格,用他自己的话说就是“肾击”,比如散布关于尼克松的谣言和殴打妻子。斯坦贝克在给布莱尔的信中写道:“所有这些都很肮脏,但就像我说的,那个试图让昆斯伯里反对排水沟之战的人将被踢出地狱。”
约翰·厄普代克(John Updike)说,对于战后时代的大多数美国人来说,斯坦贝克的声誉是“畅销书作家,也是一位志向远大的诺贝尔奖得主”,但在20世纪60年代,斯坦贝克的政治逐渐远离了为他赢得美国社会良知声誉的自由主义。他和约翰逊总统成了朋友(帮他写获奖感言),并同情地报道了1966年底至1967年初的越南战争。
ac-47
越南的观察家注意到斯坦贝克对美国武器的迷恋,尤其是绰号“神奇龙泡芙”的道格拉斯AC-47幽灵武装直升机。它可以每秒发射100发50口径子弹。作者喜欢用部队携带的M16步枪进行射击练习。他甚至在夜间的零星交火中驻守在美军前哨。
他的儿子托马斯和约翰在他访问美国时正在美国军队服役。约翰后来成为这场战争的强烈反对者,这一立场使他与斯坦贝克意见相左。斯坦贝克曾公开撰文,讲述越南和平抗议者如何让他“羞愧得发抖”。斯坦贝克嘲笑嬉皮示威者“肮脏的衣服、肮脏的思想和拖拖沓的抗议”。
这位64岁的老人在与越共的战斗中幸存了一个晚上,他乘坐的一架直升飞机也遭到了袭击。在香港,他和妻子伊莱恩(Elaine)从越南回国后,帮助了一名中国快递员。他提起啤酒箱时,腰椎间盘破裂了。六个月后,他仍然疼痛难忍,背部做了五个小时的手术。在他死于心脏病发作之前的最后几个月,他在纽约东72街的家中非常痛苦。
传记作家杰克逊·本森(Jackson Benson, 1984)和杰伊·帕里尼(Jay Parini, 1995)曾与斯坦贝克(Steinbeck)这个角色发生过冲突,现在威廉·苏德(William Souder)接手了这一挑战。威廉·苏德的传记《疯狂的世界:约翰·斯坦贝克与美国世纪》(Mad at the World: John Steinbeck and the American Century)将于2019年由WW Norton & Company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