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敬那奋斗的时光 一 遥望熟悉而又陌生的大地,南风徐来,已是初夏,饱满的麦穗将梢头压弯了。 自行车停在渐烈的阳光里。 连接新区和老村的柏油马路,烟笼尘绕,河岸边夷平之地,原是屋舍栉比,阡陌纵横,种植过无数旧的记忆和时光。夜露沾湿它们,白日又将其烘干。 妈妈和她老旧的电动车,每天来回作钟摆一样规律的运动,却从不知为自己索取,哪怕只是一副口罩。 二 一模前,收拾新装修的房子。夜很静。 “妈,都拆迁了,就不要出去了吧。” “那咋行。”她弯腰将一块废木料塞进蛇皮袋,奋力提起,夯了两下,”你妈这辈子都没歇过,年纪大了干点活,贴补你俩上学,足够了。” 我心头一紧,哥大一,自己正初三。 “那买副口罩吧,路上灰尘多。” “我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路上。”她埋着头,灰扑扑的乱发在灯下晃动,“再说,那东西戴上还被邻舍笑哩。” 沉重的蛇皮袋撞击着瓷砖地面,“叵”“叵”闷响。 三 1950或更早的早春,曾祖父领着族人渡江北来,木船翻覆,家道中落。 那时这里的土地刚从江水里长出来,贫瘠荒凉。各方聚集的人们凭水而居,将身体埋进黝黑泥泞的滩涂,艰苦打理出一方方粗陋的田园。他们身后是低矮歪斜的茅屋,鸡鸭在屋前空地上啄食,间杂着猪狗的叫声。那时现在年老或死去的人们还精力充沛地卷着裤腿,立在河水里一钉耙一钉耙往农田捞河泥,腥湿透明的水汽浸润着光滑的脸庞。平原上嘹亮着快乐的劳动号子。 爷爷的腰还没有后来我见着的弯曲成弓,奶奶的牙齿在阳光下愉快健康地闪着光。我爸是个小伙子,跟漂亮且同样年轻的妈妈相视而笑,俯身耕作。 数十年来人们都是这样,奋斗不息、辛苦自足,日子过得朴实而有光泽。 四 沉甸甸的穗子挂满梢头,它们将迎来岁月的最后一次收割,但它们的后代还是会在这片土地成长,恋爱,丰收。 一年一年,一代一代。人们辛勤拼搏,挥洒热情和汗水,衰老,并死去。那逝去的时光,那时光里人们,父母,祖父母,更久以前,正是他们不知倦怠的奔走和奋斗,这片土地才如此欣欣向荣。他们和他们的时光,配得上所有后辈遥望时真诚的敬意与回报! 跨上车,空旷的老村一路退去,繁华的新区胶片一样滑进眼帘。麦田尽头那家药店,我停在门口。 “请问—— 有口罩吗?” 柜台里有个女孩,格外俏丽,向外甜甜地笑。
初稿:
按:村落安静地生长繁衍,日出日落,繁衍生息。它的故事到了2011年就无法写下去了,这一年小路、河流、村落、悲欢,都被卷进农村城镇化和万亩良田的洪流,原先积淀起来的全部被毫无保留的拆去。它就像做了一场梦,一开始它被一望无际的江水吞没,到后来又被一望无际的田地吞没。相对于漫长的时间长河,它就像一根划着的火柴,很快亮起,又很快熄掉。村落是我们的,因为它是五零年建的,就叫五零村,到它消失,整好70年。
致敬那奋斗的时光 一 遥望熟悉的土地。路边的稻子快要成熟。 已是初夏。 自行车停在渐暖的阳光里。卡车,轿车,和妈妈一样的电瓶车。尘土缓缓地接近地面,旋即又被飞转的车轮搅了起来,弥漫蒸腾。 妈妈每天骑着老旧的二手电动车,在新区和老村之间的这条密布尘埃的柏油马路上,作钟摆一样规律的运动。她的人生似乎从来都如此忙碌。 她需要一副口罩。 二 路边,一周前堆积成丘的废墟几近消失,挖掘机笨拙缓慢地改编着生活。 中考前隐在房前屋后树荫里幽曲的河流,忽然间暴露于天空下,显得失落而孤独。河岸边被夷平的地方,原来是各式的屋舍,纵横的阡陌,曾经安睡过各式各样的人,曾经上演过各式各样的故事,有顽童尖锐的叫声,有老人干涩爽朗的笑;还有邻里为一亩三分地的纠纷。土地上种植过无数旧的岁月和记忆,现在又有无数新的岁月和记忆散落在泥土里,夜露弄湿它们,白日又将它们烘干。 三 “妈,你不要去做了吧。”我们收拾新装修的房子。夜很静。灯光里灰尘无声无息地膨胀扩散,像海水里的微生物。妈妈立在门外。 “那怎么行。”她弯腰将一块废弃的木板塞进蛇皮袋,用力提起来,夯了两下,”一个月八九百呢,贴补家用和你上学足够了。” 我一时语塞,谁让自己还是学生呢…… “那就买副口罩吧,路上灰尘多。” “我也不是一天到晚在路上。”她埋着头,蓬乱的短发在灯下晃动,“再说,那东西戴了还被邻舍笑嘞。” 装着木料的蛇皮袋撞击着瓷砖地面,“叵”“叵”闷响。 四 1935或更早的早春,我的祖父领着族人从江南渡江北来,移居此地,江水覆没木船,自此家道中落。 那时这里的土地刚从江水里长出来,泛着河泥的腐臭,低矮却修葺一新的茅屋沿河散落,鸡鸭鹅在屋前空地上摇摇摆摆,间杂着猪和狗的叫声。芦苇茬儿浸在水里如同新鲜的标本。 那时现在被成排伐倒廉价卖掉的大树都纤细而活泼,在辽阔几无遮挡的田野上吹过来的清风中摇曳身姿,水里顺着潮水而来的鱼儿,仰着脑袋感受着它优美的颤动; 那时现在已经瞎了的于爷爷眼睛明亮闪烁,拖着没有诱饵的钓钩沿着河岸飞奔,到了家门口拎起来一看,钓钩上居然跳跃着一条大青鱼; 那时现在年老或死去的人们还活力四射精力充沛地卷着裤脚,立在河水里一钉耙一钉耙往岸边捞河泥,腥湿透明的水汽浸润着光滑自信的脸庞。田里嘹亮着快乐奔放的劳动号子。男人女人开着各种秘密的玩笑。 我的爷爷的腰还没有后来我看见的弯曲成弓的样子,奶奶的牙齿在阳光下幸福健康的闪着光。我的爸是个小伙子,跟漂亮而且同样年轻的妈妈相视而笑,幸福耕耘。 数十年前的人们就是这个样子,奋斗着,辛苦着。日子过得朴实而有光泽。我这样想着,心里充满好奇和敬意。 五 沉甸甸的穗子挂满梢头,它们将迎来主人的最后一次收割。它们的后代还是会在这片土地生根发芽,成长,恋爱,成熟。 跨上车,变得空旷的故乡一路退去,渐行渐远,街市的繁华胶片一样滑进视线,扑面而来。 时光穿行其中,一年一年,一代一代,人们繁衍生息,奋斗拼搏,挥洒热情和汗水,苍老,并死去。那逝去的时光,那时光里人们,像妈妈,像那一代一代人。正是他们不知倦怠的运转和奋斗,这片土地才如此欣欣向荣生生不息。他们和他们的时光,配得上所有后辈遥望时真诚的敬意。 路边那家药店,一直想去的那家,我停在门口。 “请问——” 柜台里有个年轻皮肤很白的女孩,对我甜甜地笑。 “有口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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