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肆虐的疫情常常被拿来和03年的“非典”做比较。
提到非典,我又想起那个冒死采访非典的记者—柴静
那个身着白色防护服的瘦弱身影,她对着摇晃的镜头,面色苍白,但言语却始终镇定。
01普通的童年不普通的理想
柴静出生在山西一座小城市。
柴静说,山西唯一的色彩,是黑灰满天的公路上,暗红色的运煤卡车,昼夜不停。“但凡有一点点诗意,全从天上来。”
从小爱看书的柴静骨子里荡漾着诗意,每次,她注视着灰蒙蒙的天空,未免悲从心生。
13岁时,柴静接触到了广播。跟生活中单调的事物相比,广播里的热闹人声和深入骨髓的歌声都让小柴静迷恋不已。
从那一刻,柴静梦想着能做一个电台的广播主持人,过上另一种更自由,和身边的人截然不同的生活。
1992年,柴静考上了长沙铁道学院。
15岁的她只身一人去了千里之外的湖南。
“当时走得很急,头也不回,恨不得把过去全部抛掉。”
02可否帮我成就梦想
因为在学校学的是财会专业,毕业后,柴静被分配到家乡山西太原铁路局工作。
这时候,19岁的女孩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留在长沙做电台主持人。
父母不放心,一个小姑娘家,怎么可以离家那么远。
但铁了心的柴静,一心要实现梦想。
她鼓起勇气,给湖南经济电台红极一时的主持人尚能写信,表达自己做主播的想法,她写道:“可否帮我成就梦想?”
尚能马上给柴静打了电话,让她去面试。
面试通过后,柴静开心极了,开始做她的第一个节目——《另一种声音》。
第一次坐在真正的演播室里,柴静却没有恐惧和紧张,她觉得自己就属于这个地方。
那段日子,她常常翻箱倒柜地凑足5毛钱,买一袋最便宜的方便面,再带一沓稿子和磁带去做节目,一做就是一整天。
年少的她只想着去实现心中的这个梦想,全然不顾身处异乡的孤独与寂寞。
她说:“一个人为自己的工作神魂颠倒是多么幸福。”。
柴静白天忙工作,到了晚上,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和她相伴的依然是广播。
她喜欢听新加坡电台林伟的《点一盏心灯》,他说:“与其诅咒黑暗,不如点燃灯火。”广播里的这句话让柴静感触很深。
她想用声音为更多的人赶走寂寞,想用声音激发一个有想象力的世界。
第二天,她就和电台的领导申请做一档午夜节目,甚至可以不要工资。
随后,她创建了一档《夜色温柔》的晚间节目,一做就是三年。
在那些四下无人的夜里,她温柔如水的恬静声音温暖着每个无心睡眠的少年少女。
——“今夜音乐响起的时候,‘浮生已过千山路’。静夜里,听得到有人从墙外走过。”
这档深夜电台节目,很快成了大学宿舍的必修课。
在听众心里,她就是张小娴、安妮宝贝、陈绮贞的合体。
仅仅三年,柴静就做到了湖南文艺台综艺部副主任。
五月的长沙,茉莉花开,景色怡人。
22岁的柴静走在大街上,看到享受着这安逸生活的人们。她仿佛看到了自己未来的生活。
于是,这个弱不禁风的女孩,又做了一个再度让众人跌破眼镜的大胆决定:
放弃了已经拥有的光环,到北京广播学院做一名学生。
睡在广院蓝白相间的格子床单上,柴静觉得生活简单却有激情。
03初生牛犊不怕虎
1998年,正在上学的柴静被湖南卫视看中,成了《新青年》的临时工。
那时候的湖南卫视,因为成天播放猪饲料广告,被广电戏称为“饲料台”。
20刚出头的柴静,誓把《新青年》做成一档文化先锋节目,为了让自己看上去更知性一点,她特地藏起了自己的长发,带上了发套。
为了证明《新青年》是文化先锋,她做了一期关于20世纪70年代新锐诗歌的话题,请来号称用上半身写作的女诗人和用下半身写作的男诗人做嘉宾。
结果证明,这次挑战成功了。
柴静总能把生命中的偶然与必然的交汇,将世事的沧桑与浮沉刻画得淋漓尽致。
因为柴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新青年》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北广毕业后,柴静并不满足《新青年》中驾轻就熟的工作,寻找着下一次的改变和挑战。
04为梦想坚持不懈
2000年初,担任央视评论部副主任的陈虻找到柴静,因为要给白岩松找一个女搭档。
他没有直说,只是邀请柴静来央视年会“玩玩”。
去了之后,发现一屋子男同志们,就像个面试现场。
末了,白岩松对柴静意味深长地说了句:“这是条很长的路,你要做好长跑的准备。”
啥也没怕过的柴静心想:跑就跑呗。
当她真正走上了陈虻、白岩松他们的道路,才发现,这不是和风暖阳的马拉松,而是跋山涉水的越野跑。
这让初入新闻行业,几乎没什么经历的柴静一下子蒙了。
但她终究还是跌跌撞撞、一瘸一拐地上路了。
为了做好节目,她用最笨拙的办法,像蚂蚁搬食物一样,一点一点地学习,观摩同行的节目,自己做策划,上机编节目,每天都在演播室里,编片子编到凌晨三四点。
当时柴静租住在18楼,回去太晚电梯停了,好不容易爬上去,编导一个电话说有问题,就马上爬下来。
进入央视第一年,25岁的柴静出版了人生的第一本书,《用我一辈子去忘记》。
在书中,她这样解释自己的信念:“19岁的我只能停留在一个我明白的阶段,但现在,不仅我明白了,而且我要求解。”
05真正的歌者,可以听到人心底的沉默
“非典”之后,柴静离开演播室,从主持人成为了一名调查记者。
她坚信:“除非亲身抵达,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努力发掘,否则就不可能认识事实真相。”
在《看见》里,不管是好是坏,她都坐在每个当事人的对面,不漏过每一个新闻真相。这不是为了颠覆,而是因为她明白真实的力量。
柴静承认:“记者这个职业很让人不安,因为通往人心的那条道路很艰难。”
《看见》采访药家鑫父亲药庆卫时,药父讲述药家鑫提出捐献自己的眼角膜,但他没同意。
“我希望你把你的罪恶都带走,不要再连累别人。”药庆卫复述他对儿子说的原话。
柴静没有看他,低着头说了一句:“那个话可能他听了也很难受。”
在摄影机取景框以外,柴静正在用笔尖扎着自己的手背,以求保持克制。
“我有情动于中、不能自已的瞬间,而且流露了。”柴静说,“我大致能体会药家鑫当时的心情,他想有最后的救赎,或者留点什么。我也理解这个父亲,他一直在激愤的痛苦中。我当时的感受是一种很深的无奈:这就是人的悲剧的来源。”
柴静常常用纪伯伦的话来激励自己——真正的歌者,可以听到人心底的沉默。
中央电视台特约评论员杨禹看过柴静的节目,“她虽然表面上冷静,但跟采访者的情感碰撞是很丰富的……”杨禹说。
在采访中,柴静的记者身份渐渐模糊了,她变成了一个值得被信任的人。
有采访当事人给柴静私发消息:如果当初你仅仅只是一个记者的话,我不会告诉你这么多的。
“要宽容。”从认识柴静开始,陈虻就一直说,说到最后一次。
柴静问:“怎样才叫宽容呢?”
陈虻说:“宽容的基础是理解,你理解吗?”
后来,柴静做节目时,经常会问自己:“我理解吗?”
06 幸福是什么?
2014年10月13日,有媒体透露柴静已从央视离职。
在此之前,包括马东、李咏、崔永元等,也都纷纷从央视出走。
直到2015年,《Q顶之下》纪录片的播出,柴静复出,她把对于雾霾的全部感受和思考,凝聚在了这部103分钟的纪录片中。
对于她来说,这是一个新闻人对初心的一场献祭。
从全民关注到被下架,仅仅只有六天!
再往后,柴静终于是一点声响都没有了。
关于她的未来,无人知晓;而她的过往,……
不知道,
可曾有人记得,有个姑娘,一人当先深入疫区;
可曾有人记得,有记者蹲下身来,为采访的人默默拭去眼泪;
可曾有人记得,有位母亲,用纤细的声音发出最震撼的呐喊:穹顶之下,我们都是当事人。
柴静曾经坦言,三十年来,她努力从一个理想主义的共同体中把自己抽离出来,就是为了找到自己。
有学生问柴静:“柴静,你幸福吗?”
她用胡适的话来回答:“怕什么真理无穷,进一寸有一寸的欢喜。即使开着一辆老掉牙的破车,只要在前行就好,偶尔吹点小风,这就是幸福。”
真心付出的人,都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