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亮
李文亮,字为公,奉天人,于乙丑(1985)生锦州府。少时颖悟,师长稍授之书,辄能志诵。
某夕,父见文亮读书方酣,乃近观其所视,因问曰:“儿欲为文人乎?不然,何以读周公(鲁迅)书?”
文亮摇首,顾谓其父曰:“儿欲为郎中也。”
父怪之,复问曰:“子独不闻周公之言乎?学医亦不能拯天下之民也。”
文亮辩对曰:“学医纵不能救世,然可以治疾。苟为文人,四时无生生之资,旦夕有请茶之祸,岂不惨乎?是以郎中虽微,而必有以报国者,儿何不为之?”
父颔首,赞之不绝。
李文亮被警方约谈警告
益长,会非典寇粤,屠戮百姓,有司应之不及,旋罹大乱。迨非典见夷,观死者毙状,往往狼藉,惨不忍睹,计其量,盖数百人(有司数据)。
时文亮阅新闻于网上,且骇且怒,自语曰:“此诚人祸之胜于天灾也。”
父于客厅闻其言,大惧,急入门,直掩其口,警告曰:“儿莫妄言,茶矣!”
比冠,文亮益自策励,久工悬壶济世之术,遂以优才入武大。临填报,父数告之曰:“国朝之制,欲以郎中出,当有七载之功,儿能持否?若不能,是时悔,犹能易。”
文亮毅然填之,未尝稍忖。
既七岁,文亮出为郎中,业在鹭城(厦门)。居三岁,复返江城,效力中心医馆,专务疗目之术,所治病患,鲜有不愈者。
人或奇之,问曰:“吾闻公尝恨非典之疫,每念之,无不切齿扼腕。今公务疗目之术,岂非爽初心乎?”
文亮笑曰:“眇者有二人,其一人病于目,敷药可瘳,而一人病于心,百治不效,何哉?天下失明者多矣,不能闻真言,不敢言实事,此不治之眇也。”
2020年2月1日,李文亮发布微博,称自己已被确诊
己亥末,文亮尝与同窗于群中论及肺炎事,文亮曰:“吾院新入疑罹SARS者凡七人,俱尝出入华南海鲜市场。”未几,此信泄于互联。
有司捕之甚急,言欲止谣言于摇篮中。翌日,得文亮于其家,乃系而囚之。有司患人心之动,宣言曰:“造谣者有八人,皆好非议妄论时事之徒,既囚,安矣!”
后数日,疑罹SARS者益增,至于医馆爆满,且有患者以呼吸不畅,衰竭而死,一时舆论哗然,天下惶惶。
钟南山者,闽人也,尝于非典之役立奇功,朝廷上下无不赞之。南山闻江城之事,夜半急赴,取患者肺中物,细察,大惊,乃致书先告朝廷,曰:“此事实也,当速宣于国民。”
翌日,警告信既发,举国之民无不震恐,如临大敌。当是时,街衢无人,百业俱闭,人人蒙面,口罩脱销。且江城以始发之所,竟封城,市井人皆不能外足。
南山复告天下曰:“此病毒非SARS,可谓SARS之父,其凶残之度,倍于SARS也。”于是无论城市、闾阎,皆或封或闭。
然新冠病毒既成泛滥之势,不能遏制,确诊者与日俱增,一旬之内,即覆举国,而荆楚大地,满目萧然。
俄有司复令宣谕告众人曰:“专家已征,双黄连可阻病毒。”翌日,竟成笑言。
初,文亮自狱中出,翌日即往前线,犹以治疾为务。孰料所诊有罹新冠者,文亮因以为病毒所侵,夜咳嗽不止,未几,郎中告之曰:“公大不幸,此新冠也。”
文亮闻其言,曰:“今得此疾,未尝虞矣。然吾所恨者,不能与诸公共战也。”
又,尝于榻上新闻噩耗,其亲戚及同事有与交接者,亦染新冠,文亮悲号不能止,夜每啜泣失声,自责不已。
庚子正月十三日,夜,文亮死,时年三十五。
叔同曰:
文亮固为人谋命者,发言于群中,欲令众人有警,而旋为有司所系,卒获造谣者之名,岂不悲乎?
素沐岁月静好,以为天下无事,肺炎猝至,竟不敢信,遂以郎中之言为谣言,一旦身有不测之危,遂委身投医馆,见郎中,惜命如此,何必当初?
文亮诚不枉为治目者,其人虽死,而所幸存者又何其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