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 (本文获第十一届新概念作文二等奖) 有时候,生活只需要阳光。 已经记不清这是你第几次出逃了。这时你总会略加打扮在大街上闲逛。看你经常驻足在街角,倚在硌得你生疼的粗糙的墙面上,摆出那种时下最流行的颓废的样子。汗珠顺着你留海上最长的一根发上断断续续地爬了下去,折射的阳光刺痛了你那黑暗而不见光的眼睛。你开始仰望天空了,那颗汗珠很自然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你看见一片乍眼的蓝色,比那阳光还要刺眼的蓝。你看到了无聊的路人甲飞出一架纸飞机,看它重重地栽在地上,紧接着一片取笑声。你看见隔壁夹杂着霉味的小餐馆里走出一位体态臃肿的大妈,眯着眼睛,将盆里的液体以37度角向街道上泼去,泛着泡沫的黑色液体缓慢地流向凹陷的下水道,并以一种高昂的姿态散发着怪异的味道。然后你没有表情地离开了,因为你和别人一样,甚至比别人更厌恶那种没素质的肮脏的底层市民。而与别人不同的是,你会用自己口袋里所剩不多的钱,去KFC买一个汉堡,然后来到一个胡同的垃圾桶旁,捂着鼻子将它喂给那只贪婪而孤傲的流浪猫。你觉得你似乎与它有着一样敏锐的眼睛,喜欢在黑夜里寻觅着什么,寻觅着一种张狂的嗜血的野性。 S是一个狂热的音乐爱好者,是个阳光的天才少年,姑且这么叫吧。他所在的都市从来都不会缺少古典浪漫气息的,哪怕是一条缠绵的老街,人们都可以寻见巴黎的香水味。S整日流连在街角的CD店里。没错,就像很多小说里写的那样,在CD店里呆上一整天,聆听一种时间的错觉与沧桑。如果将这种画面拿到电脑上用PS处理一下,便是一种米黄色的光晕笼罩着世间,透过CD店的落地玻璃可以观看这世间匆匆,孤独而感伤,映照着奢侈的青春。S永远会坐在左数的第二个角落,因为那里有久石让,他就那么听着,一遍又一遍地轮回着时间。他说久石让的音乐里有乌托邦的影子,有一种天籁般的年华在那里静静地流淌。喜欢光临CD店的人都觉得他是幸福的,因为他自由。也许他也是那么认为的。他相信没有人会割裂他的视线,他的生活里有着时光揉成的香气,溢满在他周围。 很快画面被莽撞地涂上了你的色彩,就像美丽的天堂突然充满了怪异的曲调。你神经质地跨越过一个又一个瘪瘪的垃圾桶,辗转到了胡同的另一个街口,你惊奇地发现这胡同对面有一家花店,淡淡地传来风信子奢求的香气。花店旁边是一家CD店,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一些最新的曲子。你在胡同口坐了下来,刻意找到一个可以与阳光对峙的角度,然后你开始幻想古老的占星师许下的千年魔咒,幻想着世界末日的瑰丽与永恒。在这种日子里你喜欢联想。生活是需要联想的,这一直都是你的人生信条,但你会将这种联想与阿Q完全划清界限,原因是你觉得他比你长得丑,而且思想比较落后,于是他的胜利法也是丑的。你就那样闭着眼睛,面无表情。你甚至开始怀疑时间是不公的——你的时间已经停滞了,而米色的时光正在街道上邋遢地流窜着。你忽然觉得你开始喜欢这种肆意的生活了,你就这样启动了大脑,让它像CD那样开始在唱机里翻腾。 S摘下了耳机,看了看原本金黄色的天空被掺进了几丝红色。S拎起他的包,大声地和那笨笨的老板打了声招呼,推开门来到了街道上。没错,为了剧情的需要,此时的阳光温柔而莽撞地闯进了他的双眼。S没有向家的方向走去,或者说他搬家了,他的心搬家了。他朝着夕阳的方向走去,那个与过去完全相反的方向,他觉得那通向未来。S的影子像牛皮糖一样被拉长了,好像会延伸到没有尽头,就像被狸猫欺骗了一样。S抬头看见了路标,硕大的牌子彰显着它的阴暗面:W市,前方300米。S小声念叨着,300米,逃离的距离;300米,幻灭的距离。一抹笑容涂在了S的脸上,他确信他已经定格了方向。 镜头拉回。你在想象。想象着圣诞节前夜的一顿盛宴。你开始想象百色果饼,橄榄油沙拉,配上土豆烧肥鸡和法国纯正的鹅肝以及双色百合牛排。你甚至开始惦念马福特庄园的玫瑰红葡萄酒了,那种86的最纯正的玫瑰红。你也决不会拒绝鱼子酱配鳗鱼饭,你怀念着不二家的红豆饭团和紫云寿司,怀念着去年从宫岛买到的枫叶饼。很不幸,你的口水没有留给你丝毫面子,来到了你的衣服上开辟了新大陆,而且很快霸占了一席之地。你用你瘦弱的手臂抹过嘴角,更留了几粒砂粒在你嘴边。你还在幻想美国西部小镇上的一次决斗,当强盗倒在了你的左轮手枪下,枪口的一缕烟熄灭,你光荣地接受了镇长女儿的一吻,然后骑着你的矮脚马卷着风尘离开了。你的脸上泛起一丝小市民的微笑。你看到了阳光又转过了一个奇妙的角度,迫使你不得不向外挪动一下身子,以致你不会感到阴冷而昏死过去。 在S起航之前,他选择了一段回忆:和很多天才儿童一样,他的父母是某某国际公司的高层,他从小便处于优越的环境中。他上最有贵族气息的学校,吃最奢侈的午餐,随他的父母出入于世界上的名牌酒店。而他的成绩也是如许多小说中写的那样令人望尘莫及。他的人生应该是被安排好了,他所做的一切就是继承父母的事业。他的生活应该是没有瑕疵的,如果说有什么不周到,那有可能就是他家的五位管家中有一位偷懒没来上班。他站在这逐渐熄灭的街道上,低吟着:“今夜灯火/神灵的歌/叛变发生在逃离的一刻……”在一番沉寂与喧嚣之后,时间之轮又开始转动了。有人看见一双白色的NIKE限量版板鞋,匆匆地驶过一段街道。 你依旧沉浸在那美丽的想象中,你发现太阳已经被击溃了,散成一弧月,撒落满天星,城市开始通明,就如同即将展开一场革命那样的沉闷。你开始构建某一个人的眼睛,你想知道它应该是单眼皮还是双眼皮或是更多,你想知道它的睫毛是长还是短,也想知道它的虹膜是黑色的还是彩色的。你开始觉得头痛了,因为你觉得这世界很荒诞,就像那双眼睛一样,每眨一下,你的心就像被电击过。你还发现这眼睛每眨一下,看到的都是和刚才不一样的世界。你开始沉默了,摇了摇随身带出的一罐可乐,拉开拉环,水柱冲天,溅在了你的脸上,你的衣服上,你破旧的牛仔裤上和你廉价的街头鞋上。你微微睁开眼,看见一个飞车的盗贼疾驰而过,溅了你一身泥土。 300米,逃离的距离,S开始逃离了。 你开始等待着被抢劫的妇女的叫骂声。 280米,迫近,行迹匆匆的。 你自顾自地唱起了《抓贼》,还比划着动作。 260米,S的脚步加快了,他的脸上泛着诡谲的笑。 抹着浓妆的妇女跑了过来,打量着你,扔给你一句神经病,嗒嗒地跑开了。 240米,S甚至觉得时间在倒退,因为他觉得自己比光快,他的笑容甚至变得邪恶了。 你笑了笑,准备在这里露宿了,你觉得今晚的月亮很不错。 220米,距离又在拉近。不远了,有人在召唤着。 你已经准备投入到下一轮的联想中,拍了拍飞车贼溅在身上的泥土。 200米,红灯,叫喊,呼号。时间应该是停滞了。 你听见了一声响声,夜色渐渐变得沉寂了,打断了你那自私的想象。于是你开始睡了,靠着那墙,像那流浪猫一样。 很快地天亮了,你揉了揉眼,看到了对面的花店已经溢满了色彩与清新。你走出一步,阳光就粘了上来。从远方飞来的一张报纸,拥抱着你的脸颊: 《V市早报》:昨日,某某国际公司的CEO以及中国地区销售总代理的爱子在距W市200米处遭遇了车祸,经抢救无效身亡…… 你好像看到前方一片红色。 你开始奔跑了,毫无知觉的跑着,绝望的跑着,这城市在阳光下依旧通明。 很快你发现自己站在了家门口,犹豫了一下,你使劲地敲着门,然后跑到楼上找到角落躲藏着。你偷偷地看到你的老父亲推开门后东张西望,以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巴望着。 你拍了拍袖子,压了几下腿,慢条斯理地踩着节奏走了下来,以一种无奈的目光注视着你的老父亲,笑了笑:“老爹,我回来了。” 生活或许就这么简单,就这么荒诞。这肯定是一个很荒诞的故事。其实在自己写完这篇东西后,才发现自己的生活也是荒谬的很,不该逃的逃出了生活,该逃的则留了下来,充满了那样的叛逆和邪恶。记得有人说过,再怎么逃,也是逃不出命运的。应该可以从这篇文章中找到自己的影子吧。从一种消逝与衍生的轮回中,弹奏生活那多变的乐章。 ——后记 浙江省舟山市南海实验学校 高一6班 王春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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