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无双和万寿寺3

虽然王仙客在宣阳坊住过几年，但他对宣阳坊的过去几乎和我们一样一无所知，所以我们想要从王仙客的脑子里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没有任何希望，我们只有跟着王仙客那不太清晰的记忆慢慢拨开云雾，这个过程很痛苦，因为王仙客不仅记忆有问题，而且还常常犯朝三暮四的毛病。

    王仙客后来又来宣阳坊找无双好几次。第二次来就在第一次来的那天下午，他气急败坏，打马冲到坊里来，站到废尼庵门口大叫大嚷，口出不逊之词，因为他在别处打听过了，这里根本不可能说尼庵，，假如别人说倒还罢了，王仙客专门问了几个老尼姑，那几个师太全都大摇其头，说，那些施主（就是宣阳坊的君子们）这样信口胡编，死了要下拔舌地狱的。宣阳坊的君子都有点不好意思。同时也影影绰绰想到，宣阳坊这座空院子，很可能不是座废尼庵，没准是座废道庵，甚至是喇嘛庙，但不管怎么说里面不可能是无双的家。总之，一句话，它和王仙客没有关系。宣阳坊的君子们的记忆好像风中的蛛网，飘忽不定，同样记忆不好的王仙客要从他们嘴里找出无双几乎让人绝望。后来大家是这么解释为什么说那空院子是废尼庵的：这不能怪大伙不说实话，只怪王仙客问话时态度太凶恶，简直就像个急色鬼，嫁假如不把他快点打发走，怕他会干出什么恶事来。所以就骗他说，那是个空尼庵，让他早点绝了这个想头。这说明比之宣阳坊君子们的记忆，宣阳坊君子们的排斥心理是王仙客处处碰壁无比郁闷的更重要的原因。

         这就将王仙客陷入了孤立，因为第一段我说的缘故，我们也同样陷入了孤立。寻找无双，我们不能从王仙客那里找线索，他的脑子就是一锅粥，我们更不寄希望于宣阳坊的君子们。王仙客的周围都是墙壁，王仙客在正常途径找无双只会鼻青脸肿。王小波的小说总是这么封闭。主人公就像一个玻璃罐里的小白鼠，一切看似一览无余，却无法从罐子里跳出去。幸好，王小波并不是想把这个罐子封死，这样故事就有了可能性。罐子的口子就是，王仙客有时也能想出点什么，比如，为了寻找无双，他就在宣阳坊住下来了，住下来他告诉别人（也包括我们），无双是他表妹，他舅舅已经死了，他来寻无双，是为了和他结婚。宣阳坊的君子们大惊失色，照你之前所说你表妹还是个小孩啊。王仙客说，这话不对，无双以前是个小孩，可是现在不是了，因为他离开无双已经好几年了，而且他还记得无双第一次来月经的事，王仙客就讲述事情的经过，证明无双确实长大了，这让宣阳坊的君子们不甚其苦，但王仙客证实自己此行理由成立。罐子的口子还有就是，王仙客从山东来长安时带了很多金银，出手大方，所以有许多人虽然很他，却不希望他很快就走，所以也就慢慢地想到点什么，比如罗老板和孙老板，罗老板开绸缎铺，孙老板开旅店。罗老板给王仙客讲鱼玄机的故事。听了鱼玄机的故事，王仙客就几乎将自己寻找无双的事给忘了，甚至弄不清自己到底是来找无双的还是找鱼玄机的，他甚至梦见自己和鱼玄机做那事，对此王仙客既惭愧又无奈。我说的王仙客寻找无双朝三暮四就是指这类思想开叉，这给找到无双带了巨大的不可预测性，如果王仙客就此陷入某个泥潭，王仙客就再也寻不到无双，而我们就此跌入无边的黑暗中。不过不用太担心，因为王小波可不是要把王仙客写成一个十足十的傻瓜，事实是，王仙客仅仅是看上去有点像而已，作者有更多表现的意图，这个我以后会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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