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散文:年画原创乡愁难叙乡土文学2020-12-13 11:50:01
文: 辛增 每逢过大年,我们山里人家,不管怎么贫困,也要买几张年画贴在屋里,图的是喜庆和吉祥,祝福老人增寿,孩子健康成长。 当年卖年画的只有在城市里的国营商店和新华书店,不像現在,市场上的摊位都卖,方便得很。可以说,过年的前几天,不管是城里人还是山里的乡下人,都聚在这里,人声鼎沸,摩肩接踵,售货员忙的脚打后脑勺儿。为了方便,商店把年画样品都编上号,把售货大厅挂的琳琅满目,甚是火爆。她们能很准确麻利的按照编号为顾客把要买的年画卷好,梱上,收款。要说价钱,每张也就是一毛一二分,是贵是贱?每家也就买个两三张。我们家买年画,爹都要领着我,因为我认识几个字。 图片来源于网络,图文无关
热闹,真的热闹。别看是冰天雪地刮着老北风,山里人穿着厚厚的缅裆棉裤和肥肥的黑大棉袄,腰上系根绳子头或布带子,戴着大狗皮帽子,脚上绑着的是冻的钢钢响的牛皮大乌拉,悠悠地赶着牛爬犁,甩着清脆的响鞭儿。这就是一年一度到城里打年纸的山里人,俺不住的内心喜悦,跳跃在眉间睛梢,通向城里的冰雪路上飘荡着火热的浓浓年味,他们的爬犁上都有一卷白色的年画。这年,便是三年自然灾害后的一九六二年。 我听爹的,买两张。三间泥草屋,中间是厨房,不能贴画,两头住人,炕墙上各贴一张。我选了两张,一张是《西游记》里的孙悟空大闹天宫,另一张是《水浒传》里的水泊梁山一百单八将。突然,一张编号“60”的年画闯入我的眼帘,令我为之一振。于是和爹说多买下这张,爹还是不错,“嗯”了一声。售货员把这张画和前两张卷在一起梱上了,爹从贴身的兜里抠唆出一个布包,打开,是一卷毛票,付了三毛六分。一路上,我是兴高采烈地跟着爹顶着寒风,爬山越岭,走在回家的冰雪道上,却不知道爹多花一毛一分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 图片来源于网络,图文无关
这是一幅画山村的水粉画:《秋光好》。我只记住了作者姓杨,名字忘了,是一九六一年画的,是刻骨铭心的三年自然灾害最后的那一年。我们村里的人,我的家人,就是在那一千零九十五天,每天只能分到三两皮粮,其余用野菜和树皮面子撑起肚皮而活过来的幸运人们,不抗劲的老年人和正在吃奶而吮不出妈妈一滴乳汁的婴儿也永远看不到这幅《秋光好》和有粮食吃的那一天了。 这幅画能触动我的心灵,是因为经历了那个庚子死亡线上挣扎着活过来的我。我想,作者在选择题材时也是费了一番心神,渴望着三年灾害后的丰收喜悦心情创作而成的。 这幅画描写的是农村司空見惯的实景真情。眼前是一溜齐胸的树条子篱笆,上面攀附着只到秋天才盛开的牵牛花,山里人叫喇叭花。篱笆里面是一架黄瓜,开着耀眼的黄花,垂着几条顶花带刺的鲜嫩黄瓜。有一片黄瓜叶子上站着一只绿色的大蝈蝈,正在得意地品尝着金黄香甜的黄瓜花。另一片的大叶子上,趴着一只大肚子细长脖子三角形脑袋的大刀螂,挥舞着镰刀状的长脚,偷偷地伸向那条肥嘟嘟的大青虫子。篱笆根下,是一只老母鸡领着一群唧唧喳喳乱叫的雏鸡,扑捉着草丛里的秋蚂蚱之类的虫子。老母鸡把捉到的秋虫放在爪前,咕咕地叫,雏鸡们扇乎着还没长丰满的双翅,飞动着两只粉黄色的小爪子向老母鸡奔去。篱笆的边上长着几墎秋菊,盛开着蓝英英水灵灵的花儿。象征着秋天开放的夜来香,就是山芝麻花,虽然白天收拢了金黄色的花瓣儿,但它们吸吮着阳光,在清秋的夜为人们开放鲜艳而芳香的花朵。篱笆的东侧有一块包米地,包米秆尖上的蓼儿已经干的失去了绿色,那又长又粗的包米棒子,你搂着我,我抱着它,好亲密呢。稍远的西边是一块平畴沃野,闪着黄亮亮的水稻随着秋风像波浪一样起伏,隐隐的又像听见春天的蛙声一片。远眺,是黛绿色的重重叠叠的山岭,岭下是一片片泛黄的庄稼,有一块金黄耀眼的显然是向日葵。高远蓝蓝的天空上,有几朵白云,像是随风飘动。把目光收回来,发現篱笆上方的空中有几只山雀鸣叫着快乐的飞翔。山菊花丛中,只有秋天才出現的,翅膀是深蓝色的而且闪着绿光的几只大马莲蝴蝶在欢快的翻飞。 这就是这幅《秋光好》的年画。 图片来源于网络,图文无关
回到家里,都想要先睹一饱眼福,看着新买的年画眉开眼笑,增添了年前的欢乐气氛。当看到《秋光好》时,都说画的好看,爷爷和奶奶也说好看,但晃头说没有讲究儿。妈妈叫我:“你拿正当了,让我看看,像是在哪見过。”妈妈想了一想,哈哈地笑了起来,说,“你们看看,好好看看,这不是画的咱家的障子吗?你们看看,多像啊。”接着又说,“这不就是咱家的老抱子抱的这群鸡崽儿吗?我还在黄瓜架上捉了个大蝈蝈呢。”又对我说,“你忘了,我叫你在七月初七那天半夜蹲在这个黄瓜架下,听牛郎织女相会时说悄悄话,你是不是听 见哭声了?”我认真地点着头儿。又说,“那刀螂可多了,我捉了烧给你们小孩子吃,可大补了。”接着又说,“那喇叭花儿,开的可障子都是,像一面花墙。”又问我,“这画画的姓什么,怎么知道咱家的?”我笑了,给妈妈做了解释,全家人也都在认真的听,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明白,可能也认为我是识几个字的人说的有理,像是听懂了一样的点头应着。最后得到了共识,画的真像真好,妈妈更是不停地“啧啧”着嘴儿。 大年三十那天,妈妈下了功夫,打了粘粘稠稠的白面浆子,把这张《秋光好》的年画结结实实的粘贴在炕墙上,不管是躺在炕上还是坐在炕上都能看見。妈妈经常指点着这张年画“啧啧”着嘴儿说:“你看这画画的人,都不认识咱们,还把咱家的园子画在了画上。”妈妈还说,“吃野菜吞树皮的前三年,有这张画看着也就不知道饿了。”说着说着就笑了。 《秋光好》这张年画,到現在,正好是一个甲子,而当年编号又是“60”,巧吗?碰上了。 图片来源于网络,图文无关
这张年画,五年后我回家还看見牢牢地贴在炕墙上,因为受到烟气的熏染,失去了它的鲜灵。妈和我说:“你再看見这张画买一张贴上。多好的画啊。”我满口应着。看来这张年画已经深入到妈妈的心里了。这张画虽然退色了但还在,爷爷和奶奶却走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当我又一次回家,爹妈显見老了,虽然还住在老屋里,但墙上那张《秋光好》的年画不見了。妈妈见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修房时怎么揭也揭不下来了,都怨我粘的太结实了。没办法,就把这张画抹进泥里了。”妈妈的神情有点沮丧。我说:“等我给你买一张又大又好看又热闹的画贴上。”妈妈淡淡地说:“那也不如原来的这张画好啊。”我听了,心里也是碴巴拉的不好受。后来父母相继去世,但这幅人们向往美好幸福的《秋光好》年画仍然覆盖在土墙里面,和土融为一体,后来回到了来自原本的大地。 从上个世纪的一九六0庚子年到本世纪二O二0庚子年,这整整的六十年,故乡的泥草屋和《秋光好》这幅年画虽然早已不复存在了,但却收藏进我这八旬老人的心底了。 本文图片来源网络,若侵权请联系删除。欢迎文友原创作品投稿,投稿邮箱 609618366@qq.com,本号收录乡土、乡情、乡愁类稿件。随稿请附作者名,带图片最好,请标注是否原创。乡愁文学公众号已开通,欢迎您搜索微信公众号:xiangchouwenxue,关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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