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看到胡丽华站在老是传来芦苇叶子沙沙声的小河边原创龚文平RG2021-03-21 05:05:32
傍晚快来临的时候,m看到胡丽华站在老是传来芦苇叶子沙沙声的小河边,一身洁白如雪的的确良衬衫,整齐地梳着黑亮的中分长发,雕塑一样注视着前面灰亮的水面,他蓝褐色的西装裤有半截被青草杂乱地淹没,裤腿上粘着几绺蒲公英穗子。苇叶子的声音带着夏天刚到的干燥味道,把m的鼻子搅得有点儿痒痒的。m小心地挪了挪鞋底,一只靑褐色的小青蛙从他脚下窜到河里不见了踪影,河水随之发出一声“咚”的清响。胡丽华转过头望了望m,对他眨了眨眼,又转过去,提起青竹枝做的钓鱼竿儿,把鱼线往稍远处调整了一下,缓缓地蹲下身,鱼漂被鱼线拖着浸入水下,随着微波开始轻轻荡漾。
m那时候还没有认识尔东成,更没有认识他后来的女朋友陈进。他像所有村里的小孩,瘦小而孤独,在给羊割草以后,到田间地头漫无目的地游逛。 m长大后也没有学会钓鱼,这项寂静悠闲的活动,对他来讲,显得过于高尚,而不可亲近。那些深藏于水下的精灵,怎么就能被一条细长柔软的丝线,引诱出水面,也显得过于令人费解,他更满足于用他手上的树枝,对着花藤瓜秧小树禾苗,一路挥舞,在他想象的江湖里跃马扬鞭,除暴安良。 m的破屋子里斜立着一根枯黄的竹子,那是春天里第一场雨水里长起来的新竹,一度信心满满的m,周末一大早提着菜刀,将它从屋后砍下来,按照臆想里的鱼竿儿模样,去掉头尾和逸枝,穿上m妈妈扎鞋底的棉线。他晃了晃鱼竿儿,青竹在他手里柔润地震颤。他给棉线末端穿了鱼钩,鱼钩同样来自妈妈扎鞋底的大头针。他看见过胡丽华用大头针做鱼钩,方法无比简单,对着煤油灯的火头把针体烧得发红,掰弯了成钩状即可。本事好的还能从大头针钩部做出倒刺,鱼咬上去就挂住了再也不能滑脱。m没有这个本事,他只是自学成才做了一个鱼竿儿,形似而神不似。某些放学后的黄昏,他模仿着胡丽华的样子,独自躲在田野旁边的河岸上,让树叶和野草将自己隐藏好,既要逃避父母的责骂又要躲避同龄人的嘲笑,对着河水浮想联翩,却每次都是空手而归。一个夏天,他一条鱼也没钓到,自己却掉进河里四五次,被父母骂过七八回。他像个自暴自弃的差生,最后放弃了钓鱼的幻念,重回江湖的梦想之中,在挥舞的树枝下,他总是屡屡得逞,无往而不胜。 m眼睛里的胡丽华,忽然从芦苇里立了起来,手里的鱼杆被他用力拉了起来,弯成一道青色的弧,鱼线却绷得笔直,一条细长的大鱼,黑背白肚皮,甩着尾巴被拉出了水面。水面破了,又倏地愈合。 好大的鱼! m冲了过去。 胡丽华左手迅捷准确地捉住那条鱼,另一只手卸掉鱼钩。 鱼被扔进红色塑料桶。m伸过头去看,水桶里已经有好几条鱼,像是在河水里懒懒地摆动尾巴。只有那条刚进去的大白鱼,游了几下,又猛地一甩尾巴,桶里立即乱成一团,溅起的水进了m的眼睛。m用衣袖擦了擦,对着水桶问:“胡哥哥,这是什么鱼啊?” 胡丽华不理他,提起鱼线,在鱼钩上穿上一粒小面团,用力把鱼线甩出去,鱼线“丝”地划破空气,远远地落在一丛水草中间,鱼漂被拖过去,随着水波晃晃荡荡起来。 远处传来一个女人的叫声,“吴春红,你个纳匣子死哪儿去了!”声音在昏黄的阳光里如同浮在水面的鱼漂,晃晃荡荡,传出去老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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