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香浸润我心

花香浸润我心

卧室的窗台上长着一棵向日葵，每日沐浴在阳光中，尽情伸展。我总爱盯着那抹金黄，因为透过它能看到记忆中那张脸和漫天的灿烂。

祖父爱花，特别是向日葵，所以祖父种了满园的向日葵。因而在我的印象中，祖父总是站在花海中央，融进无边的绚烂。

他视花如宝，大抵仅次于我。每次回乡，他总在侍弄他的花。祖父总是轻轻地用他那黝黑粗砺的手拂过一瓣瓣嫩黄，就像抚摸我的头一样。看见我来，祖父就带着我在花海中徜徉，一边走一边向我讲述着他年轻时的故事。于是花香溢满了我的童年，浸润着我的心灵。

后来我稍大了些，懂得也更多了，却还是不懂祖父为何钟爱向日葵。于是问：“爷爷，世界上有那么那么多的花，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向日葵啊？”祖父摸着胡子，一只手指向太阳：“向日葵永远向着太阳，当成熟后，它能成为油，成为你爱吃的瓜子，它和那些观赏花是不同的，好看也实用。”祖父顿了一下，“爷爷希望囡囡也像向日葵一样，永远向着光，长大后成为有用的人。”他的回答超出了我当时的知识范围，我没能理解，只记住要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的人。

就这样，数年过去，祖父没有变，祖父的花也没有，我却一天天长大。但那片花田永远是我的天堂，阳光下金海中的两道身影，定格成最美的一幅画。

我原以为，会一直这样。

政府征用了祖父的花田。等我赶回老家，一切都结束了。祖父站在田上，脚边躺满了向日葵，不负往日的生机，灰败狼狈。祖父看着我，眼里闪烁着光，然后弯下身，将一捧土洒在花上，葬了花，葬了我们的天堂。我鼻头一酸，说：“爷爷，我们再种！”祖父摇摇头：“爷爷老了，种不动了。”愣住，是啊。祖父其实变了，变得年老力衰。

祖父还是爱花，特别是向日葵，却不再种了。

祖父从此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可我再没见过他的笑。他的脸上总是浸着深沉的忧郁，一时我甚至找不到他曾经的一点影子。

家里人害怕祖父一直这样下去伤了身子，于是极力劝他种花，祖父的年纪很大了，可他的爱好却也只有种花。

祖父最终还是种了花，只是从一院变成了一株。有时我看着他给那盆花浇水施肥，觉得他就像那盆花一样，被拘束在钢筋水泥中的一隅，不再自由，也鲜见阳光。

后来在一年冬天，祖父随他的花去了，闭上眼，不再看我们，不再看他的花。

我犹记得他临终前的场景，我们围在他的床边，母亲靠在父亲的身上，不住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祖父只是向我招了招手，对我说，向日葵。这个时候的我已经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了，我于是点点头，他满意的笑，然后转向有窗的那面墙闭上了眼。

祖父其实没有走，他留在了我的心里，种了漫山遍野的向日葵，花香浸润了我的心。

我要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的人，我会做一个像向日葵一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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